“这把伞不好用!”红茵在多次尝试书中的动作之后,总结出了这个道理,要不然为什么她做不出像书上一样漂亮的动作。
为了不破坏到院子中的物品,她特地出了门,在那条弯弯曲曲,自己都找不到路的地方练,反正没人会看到她的蠢样子,这样最好,要是让叶寒看见了,她的脸可就丢尽了。
一只手向另一侧伸去,快速用手指轻轻按住伞骨,另一只手反着,在向下拉伞骨的同时,快速撑起油纸伞,竹骨伞顺势撑开,可不过是花落的时间,伞又收回,拿出的仍然是一把没有撑开的油纸伞。
红茵卸了气,已经一天了,这个最基本的动作她还没学会,连伞都打不开,谈什么防身?红茵将伞放到一边,打开那本她几乎已经翻烂了的书,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遍。
“姑娘,随便扔书可不是个好习惯。”
男子身着一身蓝色锦服,举止言谈都甚是得体,手持折扇,风雅之韵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又生得好看,便是红茵都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是个坏人。
“抱歉,是我的错,请问阁下,为何会到这里来?”
红茵却并不想过多交谈,若是说漏了什么可是她的罪过了,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富家子弟,他会不会是朝廷派来寻找她的人呢?
想到这里,红茵有些不喜,眼神也充满了抵制,语气还算是好,却并不带一丝善意,这样的目光让男子有些无奈。
“我名为慕容离笙,是茶楼说书的人而已,今日却是不对那听书人的胃口,被赶了出来,落魄的走着却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个小胡同,这里竟是没有一户人家,我却是走不出去了,走了一会儿,听到姑娘的声音,还以为这里有户人家,却没想到是姑娘一个人在练技。”
男子有条不紊的说着自己的由来和经历,这样的文采倒像是个说书人,可是她印象里的说书人不应该都是老爷爷那种的吗?红茵虽然没见过,可是她在书里看到过这种人物。
“慕容离笙?阁下这么年轻就去说书?”
红茵有些质疑地问,男子却是打开折扇轻轻摇着。
“小姐不必拘泥礼法,叫我慕容即可,在四年前国破家亡,被叛军全部斩杀了,那时,我正在豫州,距离长安有一段距离,并未收到波及,可等我回到家乡时,已与家人是……人鬼殊途了。”
这个理由让红茵的眼神有些动容,或许是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也不过如此,她对这个陌生男子的敌意减少了许多。
“慕容?”
“是。”
男子衣袂翩跹,温润儒雅的公子形象让红茵对他平添了几分好感,眼中尽是笑意,不似叶寒,他的眉眼分外的温柔,如春风化雪一般拂过红茵的心,男子声线又是极尽温柔,红茵不觉得就对他放下了警惕。
“你要出去吗?我可以帮你的,我还记得路。”
“多谢小姐了。”
男子仍旧是谦逊有礼,却让红茵有些不自在了,红茵将自己的伞放好,收拾了一下那散乱的两三本书,随口便说道。
“不用叫我小姐,我叫红茵。”
语速有些快,却是没有经大脑反应的,红茵刚说完便有些后悔,叶寒说过不能把名字告诉陌生人的,该死,她好像又闯祸了,红茵看了慕容离笙一眼。
“别给别人说我叫什么可以吗?”
蓝衣男子并没有多想,便点头称是,红茵看见那人这般,也不再追究。
“阿茵,你看的是什么?”
“啊?练习用的书而已,我还不会撑开一把伞……”
红茵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吓了一跳,不过也就习惯了,自己把名字告诉慕容离笙的,他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她是没有关系的,一会儿把他送走就好了。
“我教你吧,一会儿走也不迟,现在离午时还远得很。”
“你会?”
慕容离笙并没有理会红茵的疑问,将折扇放在一旁,拿过红茵手边的伞,放在左手边。
“这样?”
慕容离笙的声音让红茵很是舒服,动作却没有停下,仍然是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没有像红茵一般卡住,而是潇洒的将梨花白撑开了。
女子喜欢伞都是因为撑伞是优雅的姿态和小鸟依人般的形象,而慕容离笙却是撑出了不同的效果,将伞向外靠了些,潇洒的动作,大方的姿态,男子的一骨子风流被衬托的淋漓尽致。
“真的!你怎么办到的?”
红茵有些纳闷,难道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练出来而她却不行吗?这……难道是在挑衅她?这不公平啊!不公平!
“小……阿茵,你再试试。”
男子显然是改了口,改回来应该也不会太容易了,慕容离笙又将梨花白收了起来,顺手递给了红茵,在一旁看着红茵的动作。
红茵被这样看着也是不太习惯,有些尴尬,但还是闭上眼仔细想着书上描述的动作,重新开始——
“啊?”
结果却仍然是失败,慕容离笙托着下巴,仔细地看了一遍,摇了摇头,看着红茵的动作。
“手不能放得这么高,太容易碰到伞,还有中指这样摁着怎么可能撑开伞?”
带着一些无奈的笑了笑,红茵却感觉慕容离笙在嘲笑她,嘟了嘟嘴,有些不满。
“阿茵,你按照我说的改一下再试几次。”
慕容离笙所幸指挥着红茵,让她重新做一遍,接过第一遍由于太紧张而出错了,第二遍撑到一半却因为力气不够而收回了,第三遍才撑了起来。
“真的!我撑起来了!”
红茵很高兴,第一次将伞如行云流水般撑起来,出其不意的第一步她终于办到了。
眼神中充满了对慕容离笙的崇拜,他指导了一下竟然让她练了一天的撑伞终于练完了。
“那是当然,阿茵这么聪明。”
红茵得到了表扬自然洋洋得意,于是准备趁热打铁学会下一个,万事开头难,说不定这个动作就容易多了,于是红茵也没有管慕容离笙的存在,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翻开书,她早就把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却从来没实施过。
这是个简单的动作——穿花。
将伞从身后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刺去,后脚抬起,前脚支撑,然后将伞向上立起,另一只手撑住伞柄,向下拉,顺势撑开放在身左。
这是个比较简单的防御动作,让前方的危险远离自己又保护住自己的左臂,时刻准备下一步的攻击。
可红茵将伞拉下来的时候却是不小心将手刺破了,却没有血流出来,她是阴阳人,身上的血自然不多,几乎都被抽干净了,可不知道为何她却能活到现在,一个人没有血怎么可能活下来呢?说不定是因为她的体质特殊吧。
慕容离笙看状皱了皱眉,或许是认为这个小女孩太不小心了,从内兜里拿出一小瓶草药给红茵抹上,红茵也不拒绝,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阿茵的手怎么这么凉?”
“秋……秋天了,有些冷。”
红茵忘记了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体温,撒谎却没有打一丝草稿,反正真的有些冷,虽然手冷不是因为这个,但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男子低头帮助将那蹭破的一块皮肉上了一点草药,速度很快便完成了,他认真的样子倒也算是好看。
“好了。”
“谢啦!慕容。”
“阿茵的手法太过于生疏了,而且力度也掌握不好,从这个角度用力,最适合女孩子。”
慕容离笙说着,将红茵刚刚的动作做了一遍,果真是天才一样的人物,动作仍然很潇洒,他只是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并且换了一个角度撑开了伞。
红茵拿过伞,试了试,果真轻松了许多,练了很多遍,手法终于娴熟了,不知不觉已经是正午了,慕容离笙也察觉到了,起身催促红茵。
“阿茵,时间太久了,我是要去另一个茶楼说书的,若是再找不到,恐怕又要被撵出来了。”
“哎!慕容离笙,到我们家来吧,就当个先生什么的,教我也可以啊,应该没问题的。”
红茵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拍拍脑袋,一脸自信地看着慕容离笙,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外人看来有多么别扭。
慕容离笙也是十分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一户人家呢?他已经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人烟,诺大的胡同如同迷宫一般,困住了慕容离笙,他走了好几遍总是如同鬼打墙一般走不出去,还好这次遇上了一个小姑娘,否则不知道他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出去。
“阿茵,你的脸?”
但这个小姑娘所有的表情都带了一些矫揉造作的感觉,甚至还有些生硬,让人看起来很不自然,可是接触了一上午他发现这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不能办到,所以便心生疑问。
“哦,小时候生过病,之后就这样了,没事的。”
红茵并不在意这么多,草草地敷衍了过去,便领着慕容离笙一圈一圈地绕着这个胡同。
不到一刻钟,他们便走了出来,不,准确的说是,走了进去,因为叶寒家是在整个胡同最深的地方,一般是找不到的,还好红茵那日特地找来了一张小小的羊皮纸,画了画地图,那些丫鬟小厮也不可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出来。
朱红色的漆,平添了一分*,应该是很久远了,慕容离笙这样想着,红茵便推门进去了,带着慕容离笙走了一条小道,没有经过正院,直接到了红茵自己的相忆阁。
却是吓坏了山茶和无文,她们二人第一次自作主张让红茵自己出门,并且在红茵担保不会跑远的情况下盯了半个时辰确定这个小姑娘不会出去才回来了。
红茵的确安安全全地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惊喜,不,惊吓……这个男子到底是谁,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红茵会带一个陌生男子回到自己的闺阁,虽然叶寒嘱咐过她们,不让红茵拘泥于礼法,可这……也太过了吧!
山茶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一个小厮慢慢退了下去,慕容离笙大概是知道了这个小丫鬟的用意,如笑面狐狸一般看着无文,这让无文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在意男子的目光。
凌很快的到了毓寒阁,叶寒的心猛然收紧,似是听到了什么惊悚异闻般,凌从未见过叶寒如此失态。
“红茵呢?”
“是她让那人进来的。”
凌暗暗地捏了把冷汗,看着地板,这个小主子也不会干点好事,每次吃亏的都是他们这些暗卫,想想昨天的板子现在肩膀都有些疼。
“谁让她出去的。”
“是……是在下。”
凌在三尺外单膝跪地,却有些颤颤巍巍,站不稳的意思,他感受到了叶寒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气,身边的空气仿佛都被凝滞了,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如果让叶寒知道是山茶和无文让红茵出门的,说不定是一顿好打,想着便承担下来了。
“让山茶和无文去领罚!”
叶寒的声音并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是属下让红茵出去的!”
凌猛然一颤,难道红茵出去的时候告诉了叶寒?为什么主子会知道是山茶和无文让红茵自己出去的……
“你说话会结巴,呵!”
这句话算是充满了嘲讽,叶寒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属下撒谎竟然还是为了个小丫头,罚就罚了,没看好红茵是他们的错,这只不过算是例行公事而已。
叶寒的眼神中没有了任何情绪,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暗卫,竟然也会动情?
“属下知罪。”
“去相忆阁。”
二人的对话在阳光下却没有任何的暖意,只有不留情面的寒冷。
相反,在相忆阁,虽然所有的丫鬟小厮都一副死到临头的感觉,可红茵却是兴致勃勃,拉着慕容离笙到处参观,还自作主张收拾出了小院,让慕容离笙暂且住在那里。
“他是慕容离笙,在胡同里碰到的。”
红茵很开心的解释,并没有感觉到身后阵阵的寒意,只是顾着和山茶与无文介绍这个让她有些好感的男子,也就没有意识到山茶和无文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慕容离笙?”
带着一些冷意,桌上的水都像结了一层冰,只是深秋时节并非太冷,可这阵阵的寒意分明是从身后男子的声音传来的而不是这节气。
红茵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了叶寒,却并没有理会叶寒的脸色,自顾自地介绍。
“对啊主人,他是慕容,刚刚碰上的一个说书的,我觉得他来教我会更好,所以就带回来了。”
叶寒的脸色越来越黑,慕容离笙都注意到了她主人不悦的神色,轻轻摁了一下红茵的掌心,悄声提醒。
“阿茵……”
声音很是微弱,红茵听清楚了,叶寒却也是听清楚了。
“你叫她什么?”
叶寒带有些怒意的语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因为红茵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一个陌生人吧,想到这里,红茵才意识到叶寒好像生气了,并且她好像惹了一个*烦。
“阿茵,小姐的名字难道不是红茵吗?”
慕容离笙并未惊慌,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眯起了眼睛反倒有一丝玩味的心理看着主仆二人。
叶寒皱了皱眉,似是注意到了慕容离笙的眼光,有些探究,便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之后,叶寒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身边低头看着地面的小姑娘,启唇。
“留下也可以,收拾我旁边的小院,让慕容离笙歇息。”
慕容离笙有些探究地看着主仆二人,似是有些纳闷这两人的关系,为何是主仆,但同样是主仆关系的下人门为何与红茵待遇不同,思索了一下却没有结果,便收回目光,谦逊有礼地向红茵道了谢,顺带谢了叶寒。
跟随着叶寒的身后便走出了相忆阁,红茵还认为叶寒会惩罚她,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便抖了抖肩,回到内屋,去挑逗两只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