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府顿时停下脚步,眉头皱得更深了,迟迟没给个准话。
“大人?”梅萧仁试着喊了一声。
李知府沉了口气,道:“隐月台直隶于丞相大人,自然比一般的‘上面’要大。”
“卑职……懂了。”梅萧仁躬身拱手。
李知府似为梅萧仁的机灵劲儿所喜,他话没说破,她已然领会了他的意思,这让他心里窝了许久的那口怒气消散了不少。
梅萧仁陪着知府走入城中,微微小退一步,跟在知府大人身后。知府的到来没有过多影响城中百姓的生活,街道两旁林立的铺子依旧在营业,繁华入目可见。
梅萧仁边走边时不时瞧了瞧知府大人的脸色,发现老李脸上已全然没了刚看见她时的愤怒,其神色平静,兴许是对秋水县如今的样子很是满意。
“梅萧仁。”
知府大人侧眼一唤,梅萧仁赶紧追上去,“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李知府不禁小声叹道:“你说说你,明明做的都是些是实事,怎就被人当成了把柄。”
梅萧仁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日防夜防,小人难防。”
“放肆,不得这样说江公子。”李知府轻责道。
李知府这么一提,反倒勾起了梅萧仁心中埋藏已久的好奇心,她不禁追问:“大人,江叡到底什么来头,大人为什么让卑职好生招待不得为难?”
“大宁有来头的人多得是,尤其是从上京来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开罪。”
“卑职明白。”
“再放机灵点,你做了些什么老夫都清楚,以后不是没有机会。”
即便是安慰人的话,梅萧仁听着也觉得欣慰,至少老李给了她一个希望,不管这个希望有多远,都叫希望。
李知府从城门口步行到了府衙,梅萧仁赶紧引着李知府入府坐到堂中上座,亲自奉了盏茶到李知府手边。
谁知李知府连茶都没顾得上喝就问:“江公子人在何处?”
“他一直都住在这儿,现在应当在后苑,卑职这就让人叫他出来。”
“放肆,你怎能差遣江公子!”李知府又怒瞪了她一眼,随后便起身,“快,带我去拜会江公子。”
梅萧仁莫名其妙,她不过是差人去叫江叡出来而已,老李这都能生气,那他要是知道她给江叡起了个绰号叫“有病”,还不得当场摘了她的乌纱帽?
她对江叡越发好奇起来,一个连老李都如此敬重的人物,究竟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出身?想来一会儿等他们俩见了面,她兴许能瞧出些什么。
梅萧仁引着李知府去到后苑。她事先已差了人去知会江叡一声,让江叡有个准备,可他们刚进了后苑的拱门,那报信的衙役匆匆跑来,双手呈上一封信,“大人,江公子留下的信。”
梅萧仁没急着接信,而是瞄了瞄李知府,瞧见李知府冲她点头后,她方才伸手拿过那封信拆开来看。
她一口气看完,心绪起了一丝莫名的变化,逐渐变得有些复杂。
江叡走了,说不打扰她接待知府大人,还说如果有缘再见,他欠她的,他会还。
梅萧仁云里雾里,暗自琢磨了一阵,江叡指的“欠” 是什么?
“江公子说什么?”李知府瞥了瞥她手上的信说道。
梅萧仁拱手回话:“大人,江公子已经走了。”
她的耳朵里传来李知府轻轻叹气的声音,好似有些失望。
仅是没拜会到一个公子哥就能让老李觉得失落,可见这个江叡的身份能给老李带来甜头,没见着便是损失。
李知府捋着胡子感叹:“你这儿倒真是块福地,来的不是上京的人,就是要升入上京的人。”
梅萧仁不太明白李知府话里的意思,她这儿来了几个上京人她知道,她面前的知府大人就是上京人,先前离开的楚钰也是,连江叡都是。
可是升入上京是几个意思?
李知府的眼力也不拙,转眼就瞧出了梅萧仁脸上的疑惑,故而解释:“你得罪的那个朱校尉,前几日已经调去了上京任职。”
梅萧仁的脸上乍现惊色,人更是愣了愣。这对她而言,不是没料到,而是又一道晴天霹雳!
什么叫不甘心?
就好比老天眼瞎,阻了她的前程,却擢升了不配为官的人。
李知府背起手缓缓往前走,侧眼淡道:“你这秋水县缺粮食吗,现在好了,没料到人家会步步高升,你倒先把人给得罪了。”
梅萧仁毫不掩饰她心里的窝火,直问道:“那个什么校尉,真是丞相大人的亲戚?”
“这谁知道?以后把眼睛擦亮着些,别尽瞎捅些娄子”
梅萧仁望天,满心的愤懑无处撒,事到如今她除了怨老天瞎眼外还能抱怨什么?
不,不是老天瞎眼,而是上面的人有眼无珠!
气愤归气愤,她却只能在心中嗤之以鼻,但凡她说那校尉的“远房亲戚”一句不是,上次那个活阎王指不定得找上门来,收了她的小命。
宣州以西,锦州城。
一袭玄衣的身影疾步走入城中一处宅院,府中来往的侍卫和下人纷纷避让,就连守在花园凉亭外的行云都不得不拱手退后,让出入亭的路。
亭中只有一人、一桌、一茶、一盘棋。
他于桌旁跪地拱手,“主子。”
仅凭语气,下棋的人已能断出其要禀报什么,启唇问道:“怎么,差事没办成?”
“回主子,楚子丰先前失踪多日,原是找了处乡野之地藏身,属下带人前去,遇上有人搅局还助其逃脱,如今楚子丰已经逃去了夏国。”
那观着棋局的眸底略微浮出些许惊异之色。
“流月,‘有人搅局’这几个字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楚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落了一枚旗子到棋盘上。
“属下不知此人当杀不当杀……”
“何人?”
“云县萧家的小姐。”流月俯首作答。
黑子落下,楚钰伸手拿白子的动作放得迟缓了些。 他在搜寻对这个女子的记忆,只是两段单薄的印象,除了伶俐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记得她似是厌恶楚子丰,如今又为何会从流月手里救人?
而后他渐渐想起来,他在云县打听楚家的过往时得知,楚家曾对她与她的父亲施过恩,她兴许是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