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指见梁发还呆着不动,问道:“你为何而来?”
“请平大夫治病”
“我看你身体康健,内力深厚,不像要死之人!”
“平大夫说笑了,病人另有其人。只是不方便活动,请平大夫移步诊治!”
“哼!好大的架子,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规矩?”
“杀人么,我虽是江湖中人,杀过的人也不少,却没杀过不该杀之人。平大夫说出几人吧,我看看有无可杀之人!”
“我只在此处诊治,概不外出!”
“嘿嘿,来时我曾打算,如果平大夫不肯移步,就是绑也要把平大夫带走!”
“哼!你试试看!”
“现在不这么打算了,平大夫深藏不露,居然也是一流高手,我出手也无把握。所以现在改主意了,平大夫你教我医术,我学成后自去医治!”
“原来也是妄人一个!学成医术谈何容易!等你学成,只怕病人早已死了!更何况我从不收徒!”
平一指说完,不再理会梁发,径直进屋,把他关在门外。
第二日一早,平一指被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开门看时,却是梁发指引着一些民夫力工,在小溪旁边的空地上打桩安插木料、竹排,不到一日功夫,一座茅屋拔地而起。
由于人多好办事,这茅屋竟比当初山谷中那座还要宽阔坚固。梁发还买了一张大桌子,作为病床手术台,烈酒、利刀等工具一应俱全。
屋檐下挑了一道旗帜,上书”梁氏医庐“,竟然是要在平一指的对面摆擂台。
平一指冷笑道,”班门弄斧!“
平一指的招牌实在是足够响亮,江湖上找他医治的人络绎不绝。只是他的要求太过奇葩,有些无法办到的人,就被梁发招揽了。
碰到内伤或经脉调息类的伤患,他仗着紫霞功中正醇厚的特性,大体能推拿痊愈。极少疑难杂症的,推说医术有限,让病人另寻名医。
平日里对着平一指的大门大声诵读《灵枢》《素问》《皇帝内经》之类的药典,搅的平一指不胜其烦。
如此倒也治好几个伤患。
这一日,来了个腹痛难忍的病人,说已经在别处诊治过,是肠痈。
“肠痈!”梁发心里一动:“不就是阑尾炎吗。放到后世,一个非常普通的小手术就能解决的病症,如今却是九死一生。”当下注入一道内力,护住心脉,口中却大声道:“这是绝症,无法医治,你去准备后事吧!”病人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登时如丧考妣。
“哼哼~”冷笑声传来,平一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屋,“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有述:‘屈两肘,正灸肘头头骨各百壮,则下脓血即差。’医治病人,可不是仗着深厚内力,胡乱推拿的!”
梁发陪笑道:“平大夫是真正的神医,小子只是胡乱做的”
平一指也不理他,手中掏出针灸,在伤者手肘、额头大穴缓缓插入,不多时,患者说疼痛减弱,有便意。排出一看,俱是血块。
梁发道:“你已经无碍了,还不谢谢这位平神医!”
“多谢平神医!“
平一指哼了一声,拂衣便要离去。
”平大夫留步!其实这肠痈还有一种治法!“梁发等了这许久,终于把他勾出来,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突然道:”其实若有手段破开肚腹,找到痈处,用刀切除,也可根治!”
“一派胡言!
“请看此图!“梁发翻出一张彩图,上面心、肺、肝、胆等脏腑器官纤毫毕现。他看过七伤拳谱中五脏六腑图,感到极为写意和简陋,比例位置也极为失真。在后世,人体解剖图在任何一家小诊所都随处可见。梁发凭借这超强的精神力,回想起当年的解剖图,找来画笔,不知道失败多少张,终于复现了后世的彩版人体解剖图。
他指着阑尾的位置道:”其实只要切除这里,病灶便可祛除!只是剖开肚腹凶险无比,病人疼痛之下,可能立时毙命。即便挺过去了,伤口愈合也是大*烦!“
平一指心痒难耐,”这有何难,麻沸散给病人灌下,剖开时便不觉疼痛;切除后再用丝线把伤口缝合,待其愈合后也可无碍!“
梁发躬身一礼,“小子受教了”
平一指一把抓起那张图,道”此图先借我看看!“
他虽然做过几次剖腹手术,了解一些内脏结构,却始终不敢大张旗鼓,细细研究。否则一旦被人得知,他便会被人人喊打。这是伦理道德的禁区。看到这张图,和平日里行医所见所感一一应证。有些东西比如心脏内部,更是第一次见到,有些迷惑顿时茅塞顿开。便要带回家仔细研究揣摩。
次日,平一指带着图过来道:”此图是何人所绘?”
梁发指着自己道:“我啊”
平一指白了他一眼,道:“到底是谁”
梁发道:“的确是我亲手所绘。不过原图却是看一个西洋人传教士的”
“西洋人?”
“没错!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之后,海路渐通。这些年多有些西洋人到中原做生意或者传教。我曾碰到一个传教士,他言道,西洋人不懂中医,但却有自己的一套医术,便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他们的随军大夫在战场上利用俘虏和尸体研究人体结构,绘成此图。一但脏腑内部有病变,便切掉病变部分,以保全病人性命!”
“五脏六腑皆有定数,切掉后岂能存活?!”
“能,他们做过实验。把一只鸡的脑袋砍掉一半,那只鸡活了半年!有些病人,被切掉一只肾,或者切掉脾脏,也能活许多年。除了身体变得虚弱易病,其余与常人无异。”
“真是蛮夷之辈!不过真的可以如此吗”平一指只觉得脑子里打开一扇门,要不要走进去,说不定自己能成为像华佗孙思邈那样的一代医圣!
梁发仿佛化身恶魔,谆谆诱惑道:“西洋人也是人,他们实验过可行,咱们也能行!那可是救人一命,哪怕只剩半条命,也是活着!“
“不错,蝼蚁尚且偷生!“平一指喃喃道,”只是此事西洋人做的,咱们万万做不得!“
”此处人多嘴杂,无法保守秘密,我有个隐秘的去处,咱们找机会一一验证了,再治好几个达官贵人,到时候人人称颂你为华佗再世!“
“你倒是逼得我不得不离开了!“平一指心知自己无法拒绝,苦笑道,”说罢,你的用意何在?“
”小子是华山派岳掌门座下三弟子梁发。在下的师兄被人强行灌入八道真气,筋脉日日承受压力,无法使用内力。恳请平神医前往华山为大师兄诊治,也可顺势隐居华山,潜心研究西洋人的外科医术!”
“谁会在筋脉里灌注八道真气,是被敌人抓住用刑了吗”
“不是,他们好像不懂疗伤,胡乱用真气致伤。”
“岂有此理,真有如此糊涂之人!”
“不错,有六个怪人被我撞见,教训了一顿。听说还有一个胖大和尚!”
“六个怪人?难道是桃谷六仙?“
“平大夫也认得他们?”
“前几日那六个怪物找我医治,右手筋脉被挑断,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接回去!”
梁发震惊,筋脉断了也能接回去,这平一指的医术当真神乎其神了!
“据你的描述,要清除八道真气,倒也不难。只需再找八个内力深厚之人,压制住这八道真气,再有一人居中调和引导,便可把这八道真气一一消除!”
“还请平大夫教我!”
当下平一指便将筋脉走向,运劲手法一一道来,甚至连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做了预演。
又道:“罢了罢了,还是我亲自走这一遭吧,此种牵涉太多,我怕一个不慎,伤者毙命倒还是其次,治者也是凶险无比。“
梁发喜道:”多谢平大夫!“
”先不忙着道谢!下月有个大人物要来治病,我是万难推脱。这两日我交给你一套”璇玑飞针“的针灸疗法,到时候你等到他便可直接医治了!“
”小子拜见师父!“
”打住!我从不收徒!这只是为了交换你的那张五脏六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