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一指不让拜师,梁发涎着脸叫他平师父,他也无可奈何。
这“璇玑飞针”,其实包含了认穴、施针、行气等一系列高明手段。梁发内力精深,认穴行气上被平一指稍加指点便心领神会。只是施针这一块却进境缓慢。
针灸是中医的一大分支,其中也包含理气通络、调和气血的深奥医理。普通学徒没有数年的医理浸淫,根本不敢施针行医。
只是梁发非常人,他有超强的精神力,背诵医书只是等闲。平日里平一指施针或者艾灸救治伤患,手法、运劲也都会细细解说,梁发也暗自记忆揣摩,自觉的“璇玑飞针”的手段已掌握的七七八八,有些心痒难耐。
“怎么,你想要试试?你可知道,凡送到我这里的伤患,无不是必死的疑难绝症。你小子只不过背了几本医书、认得几个穴位,便敢施针救人?!将来也是草菅人命的庸医,滚出去,别提我平一指的名头!”
梁发汗涔涔而下,心里也是暗暗奇怪,最近总有些心浮气躁。他却没意识到,这其中有好几个方面的缘由:
梁发毕竟受到后世思想影响,行事作风讲究高效;后世学校里面,无论哪一门学问,都是无数先辈贤者毕生心血结晶,课堂上几本教材讲下来,也都可以考试过关。殊不知考试考到的,只是皮毛,里面的精髓必须要日积月累投入才能掌握;
行医也是如此,中医的五行阴阳也是理论居多,具体实施,还是看医者经验、积累,哪怕是同一种病症,疗法可能完全不同。颇有点像岳飞的兵法,”运用之道,存乎一心“。
而后世的西医,其实是科学研究的过程,一切药物、病症,都是从假设->研发->实验->临床,到最后的成例,各个阶段都有道理、规律。
后世虽然西医占据上风,只是中医调理的思路却无法抹杀。梁发曾经的亲朋好友中,就有各项仪器指标检测正常,人确实虚弱不堪的例子。必须经过中医调理,才能恢复正常。
还有梁发最近得了《七伤拳谱》,虽然因内力上未到非常深厚的地步,不敢习练,但这其中的阴阳五行说辞,却记了下来。听平一指教授医理时,不自觉加以应证,潜移默化之下竟然有些受影响,人的喜怒哀乐等情绪,也暗合五行,梁发不知不觉也会有些变化。
这些种种缘由,梁发无从得知。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功近利。于是道:”平师父,小子的确有些浮躁。不过有道是‘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医书医理学得再多,不经过实践总是纸上谈兵。
我也不是要拿你这里的重症病人做实验。开封城人口巨万,总有普通伤患。我打算开馆行医,一般有把握的病症才敢出手,如无把握绝不会贸然诊治!“
平一指颔首,道:”以你现在的手段,普通伤患也尽可应付了!“
梁发当下也算颇有资材,打造一套上好银针,置办一应家具、工具,开封城中租下一个铺面,只用了不到二十两银子。
打出“梁氏医庐”的招牌后便开始坐馆行医了。梁发行医只为积累经验,打定给穷人治病分文不取,富户贵人看心情
他一个毛头小子,在开封毫无根基名气,有谁会找他看病?所以刚开始几天医馆门可罗雀。
只是这年月穷人太多,总有患病付不起诊金的人,急切间找到此间。梁发也是极为谨慎,开始时只接诊那些跌打损伤的病人。他用银针通筋活络,用烈酒清理伤口,几番下来对施针认穴理解更深一步。
等治好几个伤患后口口相传,他在坊间也开始小有名气。
平一指口上虽然对梁发坐馆颇有微词,不过实际上仍然是关心的。他身为名医,架子极大,诊治的规矩奇特,能找到的都是江湖人,平日里倒有些闲暇时间。
所以空了便到梁发的医馆观察。他轻易不会干涉梁发诊治,只是每日收工后,将医案一一讲解过失,梁发如海绵般吸收医术,平一指也啧啧称奇。
“我看你用刀用针时,总用事先烈酒清洗,患者伤口也用烈酒清洗,却是为何?”
“西洋人说,清水、空气还有伤患的伤口中,有大量看不见的”细菌“,会引发”风邪“。烈酒可以杀灭这些“细菌“。
”这倒和佛经中“一沙一世界”的说辞暗合。“
”不错,据说西洋人中有医生,花大价钱请高明匠人打造纯净的琉璃镜片,做成精巧的“放大镜”,在一滴水中看到了数不清的蜉蝣生物”
“西洋人的医术竟然如此高超,亏得中原人还以蛮夷的眼光看他们。“
平一指叹息一声,又道:“你如今的手段,普通跌打损伤也不必再治了,可接一些内科杂症。尽管放手施为,我给你把关。”
梁发得了大神兜底,也放下心来,开始收治一些重症病人。有把握的,针倒病除;碰到棘手的,请教平一指讲解医理,然后出手诊治,再请平一指品评。
有时也请教某某症状,用针可行,用药又如何君臣搭配,如此又过了十几日,梁发得了个“妙手回春小神医”的美名,在开封城内广为传颂。
渐渐的一些有钱的富户也陆续过来求诊。梁发看菜下碟,对他们收取诊金,渐渐医馆有了收入。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杏林医者也不都是妙手仁心。
开封城内有一号人物,唤作林世全。这人名医世家,祖上也曾在北京太医院任职,因此颇有人脉关系;他如今也快六十岁,已经在开封深耕数十年。城内稍微有名的大夫大多是他的徒子徒孙,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馆都与他沾点关系。若有新人入行想要吃这碗饭,识趣的会登门拜访,三节两寿供奉礼物;若有不识趣的,开馆后总会碰到各种意外难题,也会慢慢变得识趣。
梁发初来乍到,只被人当作专治跌打损伤的郎中,虽然在穷人里面有些名声,只是谁会关心泥腿子的死活?后来他开始收治疑难杂症,赚富户的钱,有人便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