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湖畔,头顶阳光忽得黯淡下来,战马嘶鸣声从半空传来,奔跑逃散的人减慢了脚步,惊恐地望向天空,白色飞駁巨大的羽翼遮盖了正午的阳光,空中六人一组的飞驳徘徊在空中,飞驳上的将士个个身披黑色铠甲,正缓缓向不远处的南城聚拢,而俯头巡视着的将士望向广场中人群,宛如在寻找着什么。
快跑!快回家去!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恐惧,未知,驱使着不知所措的民众们又加快了步伐,躲进了街头巷尾的阴影中。
一个念头闪过心里,夷鼓也顾不得找顾城二人,转身朝着火源之地南城奔去。
还未走到半路,一切的情形都变了,先是三三两两从南街方向跑出来的人,没等夷鼓继续走多远,一大群人尖叫着,带着伤痕血迹,奔逃而出。
“别过去!那边!那边的军人见人就杀!杀人不眨眼!”夷鼓逆流而上,被 一个中年妇人一把拉住,
“快逃啊!”中年妇人焦急的拉住夷鼓,想拉走他,又是一波人群涌了出来,夷鼓甩开妇女的手,摇摇头,向前跑去。
大火熊熊燃烧着,南城千年牌坊门终是抵不过大火的侵蚀,轰然倒塌。南城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房屋倒塌声不绝如缕。
七街六坊已经看不到奔逃的人,被烧焦的尸体横倒在路上,偶尔还有未死之人,逃窜着,寻求着生的希望,然而还没等那些人逃出,守在南城街口的飞駁军人,便将其一箭射杀。那样的残忍和冷漠让人毛骨悚然。
“嘁,又不是吗!” 守卫军人不屑的扯起被射杀的尸体,看了一眼便将其扔进了火海。
“真是疯了!难道就只是为了找一个逃跑的胡不与族长?竟要屠杀整个城的人?”
夷鼓心里一阵反胃的恶心,原来这一个新的王朝不过也视人命如草芥。
前方已经无法通过了。夷鼓环顾了四周转向旁的巷子, 不多时,不远处飞駁煽翅的声音穿过高高围墙传入耳中。“是那边!”夷鼓紧握长剑,踏步而起跃过围墙,朝声音方向而去。
“在那里!是她!是她!”半空的将士兴奋的叫出了声,小队的六匹飞駁迅速聚拢,扑向同一个方向。
“杀!杀!杀!”
“快!放箭!”生怕被其他队友抢了功劳,飞駁小队长一声令下,长箭如流星般涌来,居高临下,不给地上的人留下一丝逃离的空隙。
已是精疲力竭,生的欲望依旧支撑着红发少女负隅顽抗,手中结印,然而挡于身前的结界刹那被铁箭击碎。心有不甘啊!那么多人的鲜血铺就她生的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怪只怪自己太弱了!
“我耶律雅发誓!哪怕化为厉鬼,也要搅得辉诸不得安宁!”
以血为咒,以身为祭,耶律雅带着无限的恨瞪着飞駁上的军人。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铁箭没能终结少女的生命,只一道冰蓝的光闪过,空中铁箭被一一斩断。
“走!”耳边一个厚重的男声响起,耶律雅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瞬间被人带着跑出了数米。
“追!快追!”
“她还有同党!你快去禀报副将!”
飞駁小队迅速起飞,追逐着猎物的方向。
南城宛如人间地狱,街上尸体重重叠叠。 空中飞駁盘旋呼啸, 顾扬业一路直奔南城,嘶声呼喊着结发妻子的名字,然而一条街,两条街,经过了十条街依旧没有回应,顾扬业发疯的斩杀着飞駁军人,一身华服,早已血迹斑斑,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手中的长剑沾满了鲜血,顺着剑锋流淌下来。
“东阳?”
能燃烧的已经燃尽,火已经半熄不熄,坍塌的房屋带起的尘埃 铺满宽敞的大街,覆盖在被钉在地上的人身上,地上的人的满身血迹早已被热浪烤干,凝结在身上挡住了本来面貌,而战袍上的袁字却醒目的露在外面。
“不可能。”
“不会是东阳!”
“不会是她!”
忽然间所有力气都消失了,顾扬业双膝一软,跪在离尸体一米远的地方。仿佛百年前的光景再度重现,那样绝望的心情再度在心中升起,耳边是一阵嗡鸣,脑袋中过去与现在的画面一个个重叠,尸山血海的战场,躺在血泊中近在咫尺的爱人,他双手撑地,膝行几步,爬向尸体。
明明只有一米的距离,顾扬业却觉得如万里般漫长,他走走停停,在靠近尸体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侧倒在地。咚锵的一声,束发的玉冠随即破碎,花白的头发散落挡住了他已满面血迹的脸颊。
“东……阳……”
“不……会……”顾扬业双手不自主的剧烈颤抖,他头枕着地,面对着妻子的面容,伸出手想拂去凝在尸体脸上的血迹,却始终无法碰触到她的脸。
“东阳……”
“东阳!”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却无法接受,顾扬业搂住已没有心跳的妻子,紧紧贴着她的脸,身体不自觉的抽搐,口中已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泪水都已经滴落不下来, 怀中的人还带着温度,却是再也无法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