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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观 第八章 胡不与

漆黑的夜涌动着血的屠杀。

青山北面半山腰,叛逃北部矿山的胡不与奴隶躲进避暑山庄内,这座已荒废百年的巨大宅子曾属于上个王朝白虎祭司家族,华照国破,白虎祭司殉国,树倒猢狲散,避暑山庄从此荒废,房间已经半塌不塌,任由杂草蔓延台阶,延伸到房顶,这里成了喜阴昆虫的乐园,随处可见蜈蚣和蜘蛛。

已经被围困了五天五夜,庄内胡不与奴隶开始焦躁不安,欲将突围而出。

“动手,倏。”飞驳上的人,一挥手,命令道。

黑衣侍者得令步行到大门正中,微微蹙眉,手指凝空画诀,刹时,空中凭空出现上千上万只骨鸟。女子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吐出几句口诀,大呵一声,得到命令的骨鸟呼啸着扑向庄内。

守护着山庄的结界,在来人强大的法术下如若无物,灵力化作的骨鸟穿过结界瞬间化作一团团火球狠狠砸向屋顶上,草丛中。腐朽的老木承受不了重击,坍塌下来,火球点燃木材、枯草,火势瞬间蔓延在整个庄内,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伴随着一阵阵尖利的哀嚎从庄内传出。

火光击天,映照天空一片火红。

“列队。”几乎同时,带领军队的队长一声令下,全军拉弓备战,将避暑山庄围的水泄不通。

“跟他们拼了! ”

“杀!杀!杀!”

不少被火灼烧着的胡不与奴隶惨叫着,冲向大门。然而螳臂当车,刚到门口,脚还未踏出门槛,飞箭如蝗虫般密密麻麻射来,巨大的冲击力将人如纸片般推进庄内。

没有立刻毙命的女子面目狰狞,身上的肉已经被烧的焦黑,迎着箭雨,用尽所有力气扑向飞驳的方向。

“蠢货!放箭!放箭!”看着来人眼珠凸出,带着强烈的恨步步紧逼,飞驳的人开始惊恐起来,一把夺过身边军人的弓箭,对准着来人。

箭从口中射入,再从后脑勺穿出,直值钉在大门之上,人如厉鬼一般依旧瞪着飞驳上的人,嘴巴开合着,念念有词。那样强烈的意志力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裂爆蛊!”

黑衣侍者骇然惊呼,手指迅速画咒,张开结界,扑来的人在十米之外的空地爆炸,爆炸激起的气流瞬间猛然荡开周围的人。数十米士兵在震荡中被炸的四分五裂。

“贱民!贱民!”结界中的人虽毫发无伤,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还会负隅顽抗,飞驳上的大将显得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起来。

这样的恨,让黑衣侍者心中不寒而栗 。那名裂爆蛊宿主已经死透了,四肢分离,脸也被炸的面目全非,只是被炸飞的嘴,依旧咧开,露出如胜利者般的笑。然而就在刚刚裂爆蛊爆炸的瞬间,有一个人逃了出去!

刚刚自己停息了片刻捆缚法术来施展结界,竟让一个奴隶趁虚逃走! 难道,这个女子根本不是为了来寻仇,而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追!将他碎尸万段!! ”

听见黑衣侍者的回报,飞驳的将军顿觉自己被戏弄了般,怒吼道。

火势小了,而束缚的结界下,房屋被烧做废墟,草木成为灰烬,风卷起草木灰扑入人的鼻腔,呛得搜寻的士兵咳个不已。

倒塌的横梁下压着被烧成碳的尸体,层层叠在一起,仿佛临死都守护底下的什么东西。士兵长官用长矛挑开尸体,地面残留没被熏黑的地方隐约看出是一个绘制复杂的法阵,法阵六方作为阵眼的法器已被烧毁,失去光泽。

再无活物了,士兵搜索数遍,回报给飞驳上的大将。

生命流逝如同流星。

漆黑的夜里,一道道星光划破天际,向着东方寂灭之地的方向陨落。

“耶律雅大人,你一定要活着,回到折戟沙洲!”那是所有牺牲者的希望。

“夕姐姐!明哥哥!大家!”

“我一点会带领胡不与人踏平大荒海内!一定!”奔走逃跑的少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出眼眶。哭,是胡不与人的奇耻大辱,即便身首异处,即便全族死绝,只剩下一人,也绝不向任何人示弱,胡不与人活着,只有强者和死者,没有懦弱者。

千年的流放,折戟沙洲一片荒芜,上天赋予他们的资源只有零星几个盐湖和稀少难寻的野兽。体弱多病、哭声不响的婴儿会在出生后由族中祭司扔弃黑沙之中,死在风雪中,以免浪费族人的生存资源。

百年前,折戟沙洲遭遇千年未遇的酷寒,黑灰的鹅毛大雪纷飞,几乎能埋到人的腰间。茫茫雪原中连化蛇都死绝了,人命凋零如败花,杀回大荒海内或有一线希望。

然而令族长烈安图也没想到,原来安逸享乐的华照早就弱到不堪一击,未费吹灰之力,胡不与军队便直取建安。如果不是那忽然从天而降如神一般的战甲,胡不与族已是这大荒海内的主人!

天边渐渐地亮起来,大地却依旧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卫祁源深吸一口带着青香的空气,伸展开手臂。就快走出青山了,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下。漫长的夜里,他一直没有睡着,夜里的风犹如群鬼夜号,控诉着生前的不甘和毕生未能实现的遗憾。

第一滴雨穿过万里高空,落在夷鼓头上,他猛地抬头,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

“下雨了?”

一滴、又是一滴,雨越下越大,夷鼓一行人在山道中艰难地行走,满身泥泞。

暴雨让山路难行。

“先避会雨吧。”炸雷哐当一声掩盖住顾城的话语。

盛夏的雨来势汹汹,漫天盖地地倾盆倒下,三人找到个山洞。

“真大的雨啊。”卫祁源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擦干脸上的水,忽觉得脚下硬梆梆的,像踩到什么圆润的石头。他抬起脚,才发现竟是个圆润的珠子,散发着忽红忽白的光芒。

“什么人!出来!”夷鼓拔出剑,警觉地喊道。

卫祁源身后的草丛中,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手持短刀缓缓走出。少女蓬头垢面,一头如火发色显得更加突兀。少女目光扫过众人,眸子里泛着冷冷杀意,最后落在卫祁源手中红珠。

“胡不与人!”顾城惊呼一声,一把拉开卫祁源,向后退了几步。

站立在面前是比她更加高大强壮的人,少女依旧不畏惧,只是低声说道。

“东西还来!”

“这个是你的?”卫祁源看了眼光泽怪异的红珠,又看了看少女,伸出手刚踏步,却被顾城牢牢抓住。

“别过去!她会杀了你!”

卫祁源瞥了眼夷鼓,见他并没有什么行动,遂向着顾城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走向少女。

夷鼓按剑,眯起眼,望着二人,诸人皆是屏气凝神。

充沛的水汽,润泽了整座大山,少女戒备的环顾着三人,慢慢伸出手,右手紧握着短刀,护在胸前。

卫祁源只是微微笑着,“我们没有恶意。”

只是四五步路的距离,少女却走了许久,脑中飞速的构造着若遇危险,该有的应变。

斜眼却恰好瞥见不远处几个人影向着山洞方向匆忙而来。

少女脸色瞬间变白,不再犹豫,瞬间从卫祁源手中夺过红珠,慌乱的跳入磅礴大雨中,仓皇而逃。

哐当,又一声响雷,狂风猛作,一棵老树轰然倒下。几个士兵打扮的人冲进山洞之中。

“真他娘的倒霉!”第一个踏入的人拍了拍身上的水,抱怨道。

“就是,最近抓了个复国*右仆役,其他人跟着袁大人去吃庆功宴。”

“偏是我们来这找什么胡不与逃犯。”

“真是奇了个怪了,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这些人也是够傻的,这百年来的作乱,哪次不是被血腥镇压下来。真白白浪费一条命。”

似乎才注意到山洞中还有其他人,几个人心中咯噔一跳,陡然停止了交谈,迅速扬起长枪指着山洞中的人。

还未等他们向前,夷鼓的长剑已经率先抵住先头人的颈子。只一瞬间,先头人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杀气笼罩,他毫不怀疑那人会瞬间割断自己的脖子。

“你——你们——是什么人!”说话的人声音颤颤巍巍,早已没了先前的气势。

后面的士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大气也不敢多出。

“我们是西梧的人。”认出来人的戎装正是西梧郡的护城军所着,卫祁源赶忙在旁调节道。

“是啊,我是顾家大少爷,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顾城附和道。

“啊!顾家大少爷?”站在最后的士兵眼前一亮,激动万分。顾家老爷发布悬赏,找到独子顾城可赏千金株。竟然被自己歪打正着的遇到了,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也不顾得眼前的剑拔弩张,走向前去。

“袁大人还四处派军在找您呢,顾老爷可着急的紧。”

“原来是顾家少爷啊,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先头人尴尬的朝着夷鼓笑了笑,轻轻捏起架在自己脖上的剑尖往外推了推,夷鼓微微蹙眉,收起长剑。

变脸比变天还快,几位士兵顿时露出谄媚表情,自告奋勇般的说道。

“等雨停了,我们护送几位下山,这青山啊,不太太平。昨晚刚剿了一批胡不与叛徒。”

“都逃到前朝那个什么白虎祭司的老宅里,那不是得一窝端嘛。”

“可惜逃掉一个,听说还是他们的头目。”士兵喋喋不休的述说着,像一个贪婪的野兽。

“难道她是?”夷鼓想到刚刚看到的胡不与女子,心中暗自一怔,仿佛思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