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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观 第二十五章 倏

洛水蜿蜒曲折穿过西梧郡变得愈加宽广,此时天色尚早,河面水气萦绕,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西梧的郊外万籁寂静,偶有几个农人挑着些新鲜蔬果,行走在通往城市的小路上。

许是走的久了,年轻的农夫放下身上担子,找了一处稀疏的芦苇丛拨开,蹲在水边,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水面漂浮的那是什么?年轻农夫眯起眼睛想看清水中漂浮的物品。然而水雾模糊了视线,看不真切,一度让他以为是农家遗弃的布口袋。

物品随着水流漂越近,水中漂浮的东西——居然是一具具泡满水的尸体!

年轻农夫瞪大眼睛,翻手倒掉手中的水,猛然站起回跑几步,心开始狂跳不止。“呕”他奋力想用手指抠出喝进去的水,然而无济于事。年轻农夫停在原地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水面依旧漂浮着尸体,借着洛水回流之力漂向远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多尸体?

“咕。。。咕。。。咕”离他不远的芦苇丛边,水面炸开,一个披头散发诡异的身影爬上岸边,吓的年轻农夫抄起了扁担在空中乱舞一通。

“水鬼!”他下意识的想到这个词,刚想拔腿就跑,却见那个身影刚爬几步就翻转躺在地上,再不动弹。

“喂!你是人是鬼?”农人站在原地,试探的问道,人影不回答。

“呸!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农人自顾自的壮胆,猛咽了一口口水。他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在离那身影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只是望了那一眼,农人再也无法平息心中悸动,连提起的脚也停在原地挪不动半步。那样惊为天人的容貌,即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也足以让人过目不忘,心心念念。

女子的脸被湿漉漉的头发杂乱覆盖,脸色苍白,眼睛茫然的看着天空,眼珠却一动不动。

“姑娘?姑娘?”年轻农夫呼唤多声,最后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动了下女子,依旧没有反应。

“死了啊?”

“真是可惜!”年轻农夫惋惜的长叹一口气,这样美的女子世界少见,多看上一眼都是赏心悦目,这样的女子应当不是寻常人家吧。

然而他已无心考虑这女子,这洛水里漂浮了这么多尸体,这西梧发生了什么事吗?现在去西梧会不会不安全?

脑海飞速的思考着,年轻农夫站起身,望着西梧的方向,然而此处离西梧还有一定距离,再怎么望也看不出结果。农人摇摇头,拾起蔬果篮筐,回望了一眼女子。

忽得,女子眼中流出一行清泪,浸入土中,女子侧身猛的咳了几声,咳吐出几口鲜血。

“啊!”年轻农人被吓的跌坐在后,转而惊喜地喊起来。

“你还活着啊!”

“救……我!救……”女子使出全身力气,纤纤细指深深抓入泥土,向着农人方向奋力爬着。

只是回光返照的一瞬间,对生的渴望和无边的恨意支持着女子走到这里。

鲜血不停的低落在泥土里,女子身上被霜雪覆盖的伤口撕裂开来,浸染透衣裳,然而黑色的衣服看不见血迹,只在小路上留下一条血红爬行的轨迹。

“救……”女子浅浅的声音,急切呼喊。然而力气一点点被抽干,意志强撑身体,意识却越来越模糊,而距离面前的人却还有半米。

如同地狱般诡异的景象,血从女子头顶流下,淌在苍白而秀丽的脸上,长发带着冰晶拖在身上,空气中的温度忽如降到了零度。农人只觉所有美都消失了,只剩下巨大恐惧侵袭了全身。

那样重的伤,寻常人早就死了!怎么还能活着?

“鬼!你是鬼!!”年轻农人大叫起来,惊慌失措的向后退去,拔腿就向西梧城狂奔而去。

“救……我……不能……”

“兰儿……对不起……”

“她不能死!”

久宁城玉京殿中,一个低浅的声音响起,在空阔的大殿中回荡,映照着景象的镜子如烟般散去。

空荡的殿中只余下一个的背对着大门而坐的尊者,和一个匍匐在地的青衣女子。

“尊者大人?”隔着千重帷幕,巫因看不清那位尊者的表情,只是听着语气中竟然含有一丝焦急。

“那女子便是飘大人豢养的影杀?”

“你只需救她即可,不必带回。”那种焦急转瞬即逝,又变成了冰冷没有一丝感情的音节,却代表着辉诸的最高命令。

没有任何人能违抗那样的命令,如同被施了咒语一般。

“是。”聪明的青衣女子不再多问,她匍匐着向门后退去,在退出大门的瞬间,帷幕中传来一阵奇异低沉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巫因。”仿佛无形的力量压制住她的行动,她无法再踏出大门半步。

“你将那事告诉于我,便是背叛夕真。”

“你可知我此生最恨背叛。”

“背叛的人,如何配活在这个世上?”

语气是平淡,没有起伏的。而空气忽得变得凝重,巫因只觉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只一瞬便让人感到窒息。

“尊者大人!巫因……对您……不敢有所隐瞒。”

那是身为祭司的职责,自从侍奉这玉京殿后,她从未对殿中人有所隐瞒。

恐惧席卷全身,越是挣扎,身体就越是痛苦。身体无法动弹,如万蚁噬身,连呼吸的空气也被夺走。

“巫因……不忍见生灵涂炭…所以…想请您阻止那样的杀戮!”

“求……尊者……大人……饶恕……”

喉咙中渐渐发不出声,只能勉强吼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意识开始模糊。这是她侍奉玉京殿百年,第一次见这位神秘人发怒。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见识那样压迫神经的可怕力量。

“走吧!”重重的帷幕后,陡然发出一道长久的叹息。全身的力气瞬间回到身上,巫因大口喘着粗气,不敢再做逗留,匆忙退出大殿。

“巫因,待你有天记起过往,会否认为这些年所做之事皆是荒唐?”

“那时候,你该如何原谅自己?”帷幕后的神秘人缓缓踱步走到窗前,望向波光粼粼的明(这是湖的名字,但是两个字连在一起会被屏蔽,不知为啥)泽若有所思。

长久的沉默后,白色斗篷下的面容忽的扬起一抹难以琢磨笑意。苍白而可怖。

“倏? 你居然叫倏?”

“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梦就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