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小就“喜欢”被人追着到处乱跑的谢观星来说,刘公祠当真是个好地方。至今他还记得,自己年少时,一遇到难以应付的人物,脑海中想起的第一个藏身之处就是刘公祠。不过因为刘公祠距离诸子巷好歹还有些距离,所以更多的时侯,诸子巷的粪坑,就成了谢观星最常去的地方。
也许是因京都的百姓都在忙着数钱,大年初一的刘公祠内,只有一个看守祠堂的老汉,对于这个老汉,谢观星并不陌生,只是他每次见到其人时,都会感到有些意外。一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者,过去了这许多年,非但没死,居然连相貌都没有太大变化,这不能不让善于观察的谢观星,充满了好奇之心。
“伯老,多年不见,您的身子倒还硬朗!”
谢观星拉着柳如烟对着那老汉深施一礼后开口说道。
老汉的名字叫伯升,在这刘公祠已经住了无数个年头,他对谢观星的喜欢,并不弱于李老蔫。而且,谢观星还知道一个关于伯升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也是他每每需要逃难时,一定会想起刘公祠的原因。
放下手中的扫帚,那叫伯升的老者笑着对谢观星说道:
“是观星啊,难得你还记得老头儿,怎么这才几年没见,就做了捕头了!我就说吗,你小子虽说是个招事的命,可来日总会有些出息。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
谢观星感觉自己的面上有些微热,不过三年,就连续换了几次地方,谢观星可不觉得这是件很有出息的事情。
“伯老,这是我婆姨柳如烟。”谢观星岔开了话题,给伯升引见自己的妻子。
那伯升上下打量了柳如烟两眼,眉头很轻微的皱了一下又立刻回复了原状。
“不错,不错,你小子当真走了狗屎运,娶了这么个美貌夫人,怎么样,当年我就说过,那粪坑里……。”
“呃、伯老,今日怎么没人上香还愿?”谢观星的反应可谓够快,他可不想让柳如烟听到自己当年的事,毕竟,那也是他和伯升之间的秘密。
“怎么没有?你这是来得太晚了,方才才走了几个,对了,老头儿需要下山去买些物什,你且帮我应承些时日,我去去便回!后面还有些的香烛,你若想用,只顾去取,地方你知道!”
谢观星正在为没能买的香烛发愁,听到伯升这番言语自是欣然应允,反正自己也交了今日的当值,此时虽已日近黄昏,可他一个捕头,有什么可怕的。
看着伯升摇摇晃晃的往山下走去,谢观星忽然笑了起来,他很早以前就见过这个老头儿跑起来的样子,而那时,这伯升正在撵一只兔子。
拉着还在那里东瞅西瞧的柳如烟,谢观星迈步踏进了刘公祠的门坎。一尊巨大的塑像出现在了柳如烟的面前。
柳如烟是第一次来柳公祠,在她还是个丫头时,她就一直喜欢去那些好一些的道观,因为她觉得,自己总有一日,会嫁进“豪门”,而刘公祠这样的地方,不够体面。
其实人就是如此矛盾,即便柳如烟心志很高,但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却不是真正的豪门,即便是现在,她心中的豪门在大多数人眼中,也不过就是大一些的宅院,再有三四个可以帮忙照顾生意的活计。
如果不是谢观星一定要去帮助诸子巷的王婆婆等人,那么很有可能她的目标已经实现,不过柳如烟倒是真没有因为自己丈夫的舍己利人而生出责难,一来,她觉得诸子巷毕竟是她和谢观星的根。二来,这种帮助或多或少的让那些曾经笑话过自己的街坊邻居,生出了羞惭之意。
柳如烟很满足,到了今天,她觉得自己嫁给了谢观星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在诸子巷,至少还没有一个店铺掌柜,如今能比自己的父亲更为清闲。
看着头顶上的那尊塑像,柳如烟困惑的问道:“观星,都说这里的仙人灵验,怎么这仙人的塑像,看上去这般年轻?”
此时的谢观星已经绕到了塑像之后的一个角落,在那里的墙面上摸索着什么?听到柳如烟的问话,有一句没一句的答道:“这个我也不晓得,当年是有胡子的。被我给拽掉了,伯老又懒得折腾,也就成了今日这个样子。”
“ 那胡子就是些山里的杂草,既是生了鸟窝,又有了鸟蛋,怨不得我!”
柳如烟刚刚想笑,却感觉地面微微有些振动,柳如烟当即便被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往外面跑,可方跑出几步,却是想起了谢观星,连忙又跑了回来。
“观星,是不是有地动,咱们赶紧离……。”柳如烟的话语没能说完,因为她真的看到了地“动”,不过不是那个“动”,而是地洞的“洞”。
就在塑像后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人多高的一个洞口,而谢观星就站在那洞口之内,看着他“嘿嘿”笑着。
拉住柳如烟的手,谢观星走下了地洞。只是在地洞内的一处凸起拍了一下,那地洞的入口立刻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许久没来了,一时间倒是忘了机关在哪里!”
就在柳如烟感到无比恐惧的时侯,地洞内忽然就亮了起来,瀚若星空的一幕,浮现在了柳如烟的眼中。
“那是莹石,大是大了些,但是值不了几个钱,要是挡住了塑像的眼睛,就什么光都没了!”
谢观星的言语,让本已伸出手,想要从墙上抠一块发光石头下来的柳如烟感到有些失望,她真的想将这些石头带一些回去,倒不是想拿去贩卖,只是柳如烟觉得,能将这些石头镶嵌到自己将来的大房子里,那一定是件极为有趣的事情。她甚至想到了别的一些事情,而这让她的双腿微微有些发软,脸上也开始生出些燥热。
跟在谢观星身后,只走了二三十步,就进入了一个较为宽阔的空间,这空间看上去很怪,着实不像一个普通的地洞。
谢观星对这里倒是轻车熟路,直接就找到了那张摆放着香烛的桌案。
“这多好,连香烛钱都省了,这地方可是我和伯老之间的秘密,你莫要对旁人说起!”
对于谢观星善意的提醒,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必要,柳如烟是一名捕头的妻子,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重要的是,当下的涉川,天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能有这么一个避事的所在,即使是对柳如烟而言,守口如瓶同样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柳如烟越来越看不清谢观星,她不知道谢观星还有多少秘密?就像那莫名奇妙多出来的月俸,就像当年为什么他总能在一群地痞的棍棒中活下来。
每每揭开一个谢观星的秘密,柳如烟就会产生一些让自己都觉得羞愧的冲动,她的手缓缓的抚上了谢观星的肩头,而这意味着什么?谢观星非常清楚。
“这里不行!伯老没准马上就会回来,再说这毕竟是在仙人的肚子里,咱们可是来烧香的!”
可柳如烟此刻已媚眼如丝,浑身燥热。她觉得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刻,这种地方,她才能怀上谢观星的孩子。
年轻真好啊,无需有太多的顾忌。可就在谢观星抵挡不住诱惑,准备提枪上马时,塑像外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
出于一个捕头的习惯,谢观星捕捉到了那女子哭声中携带的一个词汇“杀人。”
“小女子乞求上仙,求求上仙杀了那人,我丈夫他死的冤枉,若是就这样赔些银子便可了事,天理何存?公道何存?”
柳如烟扭动着的身躯也停了下来,她也听到了那女子的哭诉。
可就在柳如烟想提醒谢观星莫管闲事时,谢观星却忽然开口问道:“你若不将事情讲明白,“本仙”如何知道你所言真伪。”
此言一出,柳如烟的身体忽然就失去了方才的燥热,因为她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什么,而这预感让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谢观星再听下去。
一个女人要想阻止自己的男人去想另一个女人,或许有一个办法。可若是想阻止自己的男人去倾听一件他感兴趣的事情,却有些困难。柳如烟的双手开始在谢观星的身上来回抚摸,那身体的某些位置也很快结合到了一起。可随着柳如烟的动作,外面的那个女子似乎也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唯恐因自己讲得慢了,那难得出现的“仙人”就会离开。
“我丈夫原是匠作司掌司大人府上的仆役,前阵子不知道出了何事?掌司大人的公子,莫名奇妙就七孔流血死在了长乐坊的一家妓馆之内。因为我丈夫随行侍侯,那掌司大人就认定是我丈夫忌恨自自家公子在众人面前打了他,携仇在食用的酒菜里下了毒。掌司大人不但将我丈夫毒打一番,还将我丈夫送进了长乐坊的衙门。可是京都的推官前来查看,说那酒菜里跟本就并没有毒,我丈夫因此也就被衙门放出。
我夫妇原以为事情就此了结,谁知道两日前,我丈夫从掌司大人府上回返,当夜便同样七孔流血而死,民妇笃定,是那掌司大人找人毒杀了我丈夫,就前往刑讯司落案,不想刑讯司里的推官捕快,根本就不予理睬,反倒将民妇赶了出来。昨日掌司大人又差人送来了五两纹银,让民妇离开京都。民妇不肯,来人就上前殴打,民妇状告无门,只能来此,还望上仙能给民妇一个公道。”
处于极度兴奋中的谢观星,此时一双手已探入了柳如烟的怀内反复揉捏,可他耳朵却依旧没有错过那女子所说的每一个字。
刘公祠的正殿内在次响起了谢观星略带喘息的声音。
“那掌司的公子既是七孔流血而死,官家定然落案,你丈夫死状既是相同,想必也已经并案处理,此事你怎可妄言论罪,便不怕冤枉了好人!”
那女子似有了犹豫,半晌才开口说道:“若是换做旁人,民妇就是死也说不得,但上仙法力无边,想必能明察秋毫,知我并无虚言。我丈夫生前,曾私下里对民妇说过,若是自己出事,杀他的一定是掌司大人!”
“你丈夫日常都在府中做哪些活计,可有相熟之人?”
那女子再次有了犹豫,她觉得这上仙的口气,听上去,有些熟悉。
谢观星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言语过于生硬,只得推开了柳如烟捂在自己嘴上的双手,放缓了声音说道:“你莫要担心,讲得详细些,本仙自会给你个公道。”
柳如烟的身体猛然开始颤抖,而这颤抖,却让谢观星达到了快乐的顶峰。随着极轻微的一声呻吟,塑像内的两具身躯,瘫软了下来。
柳如烟知道,她担心的事终究还是会发生,即便是有了自己的存在,谢观星也逆不过自己的心性。她放弃了努力,而随着这放弃,一丝淡淡的失望,在柳如烟的内心深处开始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