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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江湖那些事儿 04-钱啊钱

永乐十一年。

这一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皇帝北巡、仁孝皇后葬于长陵、西南设贵州布政使司。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仅仅只是,一个日期。

逃亡。

我没有想到,时隔十年,我会再一次踏上了这样的一条道路。尽管十年来,我没有少逃跑,但逃跑与逃亡并不是一个意思。重点在于,那后面的一个“亡”字。假如逃不掉,那么即将迎接我的,就是死亡。

四月初,我在新安与师父被迫分开。

但也随之认识了周恒和林守田。师父给我算过命,说我一生注定孤苦无依,我原本不信,但现在,半信。一半相信,是因为我没有料到,我的命里果真会与师父分离;而一半不相信,是因为现在我的身边还有这两个人。

而且,我觉得师父其实根本就不会算命。

守田是个农民,大字不识,更不会知道江南在哪里。

而周恒虽然出身商贾,但也从未去过比洛阳更远的地方。或许,江南对他来说,就好比对我来说前一次和师父在京城遇得来朝贡的海外番国。

无奈,一切,还得我来。

“我们先去洛阳,然后走汴河水路,十来天应该就到了京城。不过京城查得严,没有我师父我们未必进得去,那就只有继续南下去杭州了。”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

“那是自然。”

一夜摸着黑向东走,我们已经来到了洛阳城的郊外,在一处偏僻的树林里歇息的时候,我向他们说起了今后的打算。我说的这些地方,我的确都跟师父一起去过,而且,我们游历江湖这么多年,江南,是待得最久的地方。

不过,眼下还不是吹嘘这些的时候。

我告诉他们,我们南下去杭州,中途的盘查不说,光是三个人就一共需要二两四钱银子的路费,就算讲讲价,加上途中盘缠,也至少要三两银子。

原本我的那把剑,也许还能当个几两银子,结果因为杀了人,也不敢再将一件凶器带在身边……好吧我承认,是因为刚杀人,忘了拿。

钱,就是眼前最大的问题。

而我身无分文,守田看上去也丝毫不像有钱的样子,最后的希望,就只有看周恒了。果然,我一说完,守田和我都一起看向了周恒。

“我出来的时候是来打架,又不是干嘛,哪里带了银子?”

周恒无奈地说,摸遍了全身,也只摸得八文钱。

他看上去有些尴尬,想必有钱人都是不愿让人看到他没钱的样子,想了想,他问我们,要不让他折返回去回家去取些银票来。当然,我肯定不可能让他回去,此时天色已明,说不得,他家门口已有一堆官差等着他了。

他拒绝了他,却从他手里把钱夺了过来。

八个铜板。

虽然少,但这却是我第一次掌握财政大权。

“钱的事我们再说,守田,你先拿这八文钱去前边镇子里买些吃的来,填饱了肚子我们再进城。记得,全买吃的,别剩下。”

我对守田说,根本没有精打细算的想法。

因为,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脊了。

守田拿了钱,虽然忧虑但也没反对,点了点头就爬上岩坎,小心翼翼地向着前面的小镇摸去。我和周恒靠在岩坎下对视了一眼,也是点了点头。因为守田长着一张大众脸,让他去,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我笑了笑,舒了口气,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远方,朝霞红透了天。

……

周恒是这洛阳土生土长的人,当然,守田也是,但周家世代商贾,虽然地位不高生意做得也不大,但却享受着实实在在的富足生活。

正因为这样,他这回逃亡,倒也不怕连累了家里。那新安知县权力虽大,但必然也还不敢动当地根系庞大的世族豪绅,而且一个小小的知县,想来上面也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假如周恒逃到知县调任或贬职,没准此事还不了了之。

逃亡,反倒成了周恒的一次机会。

他说他虽然上过私塾,但他老爹并不想让他考科举,只等以后接下那一间酒楼和两间布庄,子承父业。这样一来,他的人生就变得毫无意义。

听说了江湖,于是,他开始向往。

“那守田呢?”

我问他,想起去买早餐的守田。那瘦弱的身姿,看上去似乎比我和师父饱一顿饿一顿都还要不如。先前便已说过,他是出于无奈。

“守田他爹死得早,没有地,有一次农闲的时候还来我家帮了几个月,就为家中病弱的娘亲买药治病,我便是那时认识他的……对了,他家倒是还有一个童养媳,长得真好看,我也是羡慕得紧……不然,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那他这回可惨了。”

我感叹了一句。

当然,也并没有多少同情。因为类似的事情,在江湖的人的眼中,就像我这类职业的见多了死人一样的寻常,行侠仗义之时若能想起,就稍稍资助几分,若是想不起或是无能为力,也就真的只有无能为力了。

正比如现在的我。

没过多久,守田又偷偷地摸回了树林中,跳到我们身边。

不过他的手里,除了两人份的肉包子外,却还有一些纸笔。他把包子分给了我和周恒,自己却没有留下,因为他的那一份,被他用来换了那些东西。

我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想留封家书。

而我两眼翻白,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带的包袱里笔墨纸砚多的不是,你这不是浪费钱么?那可是唯一的八文钱,八文钱!

“……”

……

守田不识字,他的家书,是我替他写的。

我有些无奈。因为师父也是一个郎中兼职算命的,至少算半个文人,包袱里自然有纸笔,尽管那些不是我能支配的财产,但谁让他把包袱扔给我来背呢。然而,守田居然用仅剩的钱买了多余的东西,而自己选择了挨饿。

……至少,应该用那些钱再买一份包子给我啊!

当然,无奈归无奈,填饱了肚子,我已经有行侠仗义的力气了。

从小师父便教我识字,教我四书五经,教我绝句离骚,反正文人该不该学的他都教了。我曾以为,他是想让我去考科举,一朝中举荣华富贵以后,好来养他下半辈子。但结果并没有,他只说,读书,总没有坏处的。

于是好处就是,他算命的招牌和症病的药方,全都是我替他写的。

一封家书,自然也难不倒我。

守田的家书很简单,只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误杀人的事实,然后一番自责,便让娘亲带着未来媳妇,趁官府正在四处缉凶还未责难家里之时,赶紧跑到远方亲戚家中避一避。或许,也只有等知县被贬了职,才能回来了。

我听守田一边说着,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苦难。

“放心,儿行千里,方一以后混出了头,便也算是一番报答了。”

写完,我安慰了他。

然而这时看去,守田却像一个没事人一般,正腆着脸去向周恒讨要吃不完的半截馒头。说归说,一整夜都在赶路,谁会不饿?

我闭了嘴,突然觉得那句安慰是多余的。

我们吃饱后的一番闲聊,是在一阵仓促的马蹄声后停下来的。我脸色一沉,等马蹄声渐远后,爬上岩坎,看着一路飞奔留下的脚印和灰尘。在这条新安往洛阳的官道上,一匹快马,只如一阵风,并未引来多大的惊动。

但,那是官家的马。

也就是说……

“洛阳,咱们不一定进得去了。”

……

新安县的命案,一大早就传到了洛阳城中。

当然,是那些官差们送去的公文。说新安知县的儿子以及县衙里一个捕快,被三人合谋杀害,而凶手逍遥法外,尚未缉拿。我记得昨夜我们逃奔的时候,也被一些人瞧见,所以对于这份公文阐述的案情,倒也并不奇怪。

只是……

紧靠城池的小镇中,我和周恒还有守田光明正大地站在街上,一同朝着那面贴满告示的木牌注目望去。那里,刚刚贴了三张通缉令。

“这画像画的是什么鬼?”

周恒骂咧了一句,因为他英俊的面容,此时被画成了满脸麻子络腮胡须的壮汉,看着凶神恶煞,倒也像个杀人犯的样子。当然,这张画的未必是他,但三幅画像里,也就只属这幅最好看了,所以我和守田断定画的是他。

只看那三幅通缉令上,可能因为还没查清楚凶手的身份,所以并未指明何名何姓。这样,倒也理解了为什么画出这么三幅人模狗样的画了。

……假如画成三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新安县还要不要脸?

“这三张通缉令是用来警示人的,说明这里出了三个杀人犯。不过要不了多久,县衙随便查查查出了我们,事情就没有这么好办了。”

我低声跟他们说道。

不过,现在来看,我之前的担心倒是有些为时过早。凭那三张画像,天晓得画的会是我们,所以现在进洛阳城,还算得上安全。只是,现在进城,却也没有多大作用,我叫周恒和守田,从告示下的人群中退了出来。

并不打算现在进城。

我也知道尽快坐船离开最好,可现在最大的困扰就是我们并没有银子。周恒和守田选择了跟我混,那这个无比巨大的麻烦,更是全都压在了我的头上。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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