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远书呵呵一笑,却转头对肖远剑道:“这回就有劳师兄了。”肖远剑面无表情,也不作声,直起身走至程尽欢身旁,运指点在他天池穴上。忽然轻噫一声,脸有异色,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才收了指,回到椅上,冷哼一声,道:“你明明十二脉尽通,怎么说是通了七脉。武功进境,讲的是实在踏实,这有什么好谦虚隐瞒的?哼!”
听了他所说,金远书脸有微笑,似乎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而程尽欢作揖道:“是。肖师伯教训的是。弟子以后再也不敢。”其他弟子听了,大呼惊奇,这位程尽欢师弟来了离门不过半年光景,却能通了全部十二脉,当真是进展吓人。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另有际遇?啧啧声中,倒是惊讶多于羡慕。
就在大家以为再没有人出声示意之时,有声音响起:“师傅,我…我也…似乎通了手厥阴心包经等六脉了。还请探查。”众人一看,却是排第二的张子奇。他为人敦厚,与众师兄弟交好,只是不知此时为何吞吞吐吐,想来是因为心中无底的缘故。
金远书正要起身相探,却听得肖远剑又是冷哼一声,道:“不必相烦金师弟了。子奇,你自行运起气息,由天池至天泉,再经曲泽、郄门、间使至内关,再至大陵、劳宫,看看最后气息能否到达中冲,如果你通了手厥阴心包经,自然便会无碍。”
张子奇实时还颇犹豫,见众人都瞧着自己,咬了咬牙,就地盘坐,当着诸位的面运起气息。开始时面无异色,呼吸平稳,盏茶的功夫后,就见他脸色瞬间变红,似要滴出血来,浑身战籁不止,连坐也坐不住了。
金远书不敢怠慢,飞身到他的身旁,运掌如飞,在他身上合谷、阳溪、偏历、天井、少府少冲等要穴上连拍几十下,每一掌下去,张子奇的脸上红色便淡了一分,金远书的脸上却沉了一分,待到张子奇的脸色恢复如常,金远书的脸上却也渗出了细细汗珠,足见刚才这一阵挥掌用力之巨。
肖远剑骂道:“不肖之徒,金师弟又何苦为他治伤。让他多吃些苦头也好,好教他以后再也不敢谎报武功进境,也让别的弟子知晓,我们的苦心并非信口胡说。”
金远书待得自己运息平稳,才抬手拭去脸上汗珠,微微一笑道:“肖师兄所言甚是。可子奇为人敦厚,并无大过。此次若一伤,只怕非但前功尽弃,身子也要落下残疾。我刚才探查了,其实他确实已通了六脉,只是这第六脉手厥阴心包经堪堪贯通,并不能施转如意。所以师兄直接让他行使奇经八脉之法,实在是过于冒险了。”
肖远剑脸色一沉,涩然道:“师弟这是说我的不是了?刚才已经说过,徒弟们的武功修为,由他们自行负责。如果有人贪功冒进,自身有了损伤,是他们自己贪念作祟,怪得谁来?哼!”说完也不顾其他人如何想法,竟然拂袖而去。
金远书知道这位师兄性格乖张,也不怪他,只是苦笑一下,又复对着众徒弟道:“其实我和众师兄弟平日观察,对你们的武功修为大致心里有数。此次让你们自行出声,实在是怕我们平时有观察不到的时候,现在看来,能够修炼奇经八脉的,就是刚刚探查过的这几位了。还望你们平时勤加修炼,好早日达到刚才几位师兄弟的进境。”说罢挥了挥手,让徒弟们扶了张子奇离去。
雀儿刚才一直愣在当场。刚才师傅所说的基础十二脉,他是练过的。而且在他平时练功之时,这十二脉似乎早就通了。只是他不知,自己的贯通,是不是便是师傅所指的贯通之法。心里只是想大师兄入门十多年,从五、六岁便开始练习纳息之法,才通了十脉,自己只不过刚习半年,又无根基,怎么能够便通了十二脉?心下疑惑,便不敢作声。
刚才他一直犹豫是不是要出声示意,好让师傅也来对自己的修为一探究竟。但见了张子奇勉强出声后的际遇,又听师傅说了平时对自己等一众师兄弟们暗中观察,听他之意,所有人之中,能够修得奇经八脉的,也只有刚才那几位了,便打消了出声的念头。只是心下诧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得众人散去,叶儿蹦跳着来到身侧,笑道:“偷懒雀儿,你十二脉通了几脉了?”
雀儿脸上一红,不敢明说,只是喃喃道:“我……我不晓得。”
叶儿“噗嗤”一笑,她见雀儿如此神情,只是以为他一脉也未能贯通。突然脸色温柔,安慰道:“雀儿莫泄气,你刚来不过半年,底子又弱,没有脉络贯通也是正常,内力讲究的是日积月累,强求不来的。”忽又叹一口气,接着道:“其实内力强了又能怎样?武功盖世又能怎样?你看那些师兄弟们,一个个听到宝剑和剑法,眼睛瞪得有牛眼般大,恨不能立时取了宝剑,学了剑法,好去快意江湖。真正的作用,不过是能多伤几个人,多结几个仇家而已,反倒没有平日里安安稳稳逍遥自在来得快活。”
雀儿本来心中郁结,现在听了叶儿的话,顿感自己心中所想,便是叶儿所说,生出知音的感觉,一时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怔怔说不出话来。
当晚,雀儿又把师傅所授的基础十二脉运息之法练习一遍,感觉每一脉都贯通顺畅,每一处无不运转如意,并无任何阻滞之感,身体轻盈欢愉,满是力气。心中疑惑又甚,委实不知这种境地是否便是师傅所说的贯通了经脉。刚才叶儿师姐只知安慰他,并无提起贯通经脉是何等景象,他也没敢主动提起。
心下惶惑,突然想起日里肖师伯对二师兄张子奇所述,应该便是奇经八脉的修炼之法,如果真是贯通了经脉,修之应该无碍。一念至此,心痒难捺,仔细回想起肖远剑所说,盘膝而坐,运起气息,由天池经天泉,再入曲泽,过郄门,初时只感觉一丝暖流,慢慢变得强劲,所过之处,每一处经脉被熨得舒坦无比,这是他以前练习基础十二脉时所没有过的。到曲泽时,已经灼热滚烫,如沸水囤积,似有热气冒出,隐隐有脱离自己掌控之势。待气息到得郄门,更是变得奇炙无比,如一块烧红的炭,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烫痕。
此时的雀儿浑身颤抖不已,脸上鲜红如血。有心停止运息,却哪还由得他控制,心中只是叫道:“哎哟!糟了糟了,我只道自己通了十二脉,试着运这奇经八脉之法,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得了二师兄一样的后果。只是二师兄当时有师傅在场,临危时能得他解救,现在我一人独处,又有哪个能来帮我?真是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