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兔起鹘落,竟然没一个人看清是由何人出手。直到猥琐汉子软塌塌地躺倒,才发现窦老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场中,看着满地狼籍,不知道是可惜还是心痛,只是喃喃道:“唉——习武之人,伤及无辜,罪不可恕!”
褚姓汉子哪料到这位不起眼的老头竟然神功至厮,吓得手上一软,架向程尽欢颈中的钢刀未免缓了一缓,程尽欢哪里还能再等他反应过来,劈手一招擒拿手,反手夺过钢刀,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狠狠砍在他的右腿。
他是久战力竭,要在平时,这一刀只怕是要把双腿齐齐地削断了。此时也仅仅是伤深及骨,褚姓汉子本就左腿受伤,这下更是立足不稳。也幸亏他应变奇速,竟然是趁机几个翻滚,跌入了旁边的深谷之中。
程尽欢立意要追,但看到谷深幽幽,杂草丛生,自己又有伤在身,只得作罢。转身看到盗匪中唯一还活着的黄脸汉子已经被顾镖头制住,赶紧冲上前去,紧张地问:“你说!刚才那贼子说天威镖局的程义海被你们打落山崖,可是真的?”
那黄脸盗匪哪里还敢反抗?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
原来他们是西边八十里外的一伙盗匪,约有四十来人,老大名叫祁复来,使一柄厚背金刀,武艺不弱。由于近年来乱世莽雄四起,祁复来受到他人的打压甚重,眼见其式日微,没有了活路。偶然之下,他有幸见到白云城主白孤帆一面,有心巴结,却苦于寸功未立,无颜开口。一心想着淘些宝贝敬奉上去,也好入了白云城,免得再受他人鸟气。
机缘巧合,前阵时间,祁复来不知从何处得来一件宝贝,名叫龙血衣。据传是由上古神物金龙血泡制而成,凡人穿了,百病不生,延年益寿。武者穿了,内力进境神速,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据说是当地官府设计擒了个江洋大盗,从他身上搜得。祁复来打探到消息后,再从官府手中夺来。
祁复来思忖着以自己的天资,武功上限也就如此,自己用了不如去当作讨好白云城的投名状,便找机会向白云城主奉上。只不过龙血衣的种种传说尽是些道听途说,心中未免无底。事又凑巧,前几天又有消息,说这次有天威镖局护送一枚凤涎丹至梅州,必从大凉山下经过。这凤涎丹的名头可是实打实的,由前世神医张思伯苦心收集天下奇珍异宝,再花费了十年时间炼成,整个天下不过三颗。而且据传当今皇帝费了上千人的性命才从民间换来一颗,以备不时之需。另外的两颗,一颗是在当今第一剑宗孤月宗门下,被奉为镇门之宝,而另外一颗,便是天威镖局所保的这趟镖了。
祁复来一探到消息,便觉得如果能把凤涎丹抢到手,到时候再加上龙血衣齐齐向白云城一送,自然便是莫大的功劳,有了白云城这座靠山,自己的日子当然也就会逍遥快活。又考虑到天威镖局的程义海手底很硬,自己并无必胜的把握,所以又急急邀来了好友铁剑道人,一直在大凉山下等着天威镖局的人经过。
果然,就在今日凌晨,在西边七十里处等到了打着天威镖局的镖队。祁复来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几句话一说,双方便动上了手。先是铁剑道人和程义海拼了个两败俱伤,再由祁复来出手,一掌把他击落山崖,肯定是活不了了。在镖队里搜索一阵,果然便找到一个华丽锦盒,内装一颗晶莹黄珠,宝光内敛,一看就不是凡物,便是那传说中的凤涎丹了。
祁复来大喜之下,自己欲把受了重伤的铁剑道人找地方安顿,另外却先安排心腹褚百胜带着几个好手,先把宝贝送往白云城中。估计不用多时,他便会从后面赶上。
没想到褚百胜却在这里阴差阳错,和另外一队天威镖局的人马遭遇,并因故动上了手,才有了现在的状况。
程尽欢听了黄脸汉子所言,情知爹爹已遭不测,肝胆俱裂,哪还顾得了许多,只感觉胸中一股闷气冲得自己脑袋欲炸,挑起散落在地的长剑一挥,黄脸汉子的大好头颅便和身体分了家,血溅五步。
雀儿在暗处本来见得场中打斗已歇,剩下的几个人不知在那说着什么。虽然地上有着死尸,但也勉强壮了胆子,想走出去和窦老头、叶儿相见,他根本没看清楚刚才窦老头以竹筷伤人,所以也并不知道窦老头的身手不凡。对于他来说,现在几个粗粮馒头,比甚么都来得重要。
但见到程尽欢说着说着,举手一剑,把那人的头给砍了下来,又是吓得不轻,缩在当场,惊动了旁边的树枝。
窦老头见程尽欢又伤了人,只是摇头叹息。叶儿却是白了他一眼,向着雀儿藏身的地方叫道:“雀儿胆小鬼,还不快出来?!”
程尽欢等才知道旁处还躲着人,不由脸生警惕。
雀儿却似没有听到叶儿唤他,只是犹豫,不敢乱动。
叶儿又唤:“胆小鬼!我看到你了,再不出来帮忙,我上去拧你耳朵!”
雀儿这才畏畏缩缩,从乱树枝中走出,勉强挤出丝笑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程尽欢见是一破衣小丐,这才放下心来。走到窦老头身前,深深一揖:“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小可程尽欢,感激不尽。”
窦老头轻抚了抚短须,又摇一下头道:“程小哥莫要客气。你也是路见不平才惹了他们,我只不过是稍许相助,只要你别怪了我出手太晚就好。”
程尽欢赶忙道:“不敢不敢!全仗前辈救我。这次我随爹爹护镖,走得慢了,就落在了后面。没想到爹爹他老人家便遇上盗匪遭了不测,唉——”情到伤处,竟然语凝不能言语。
这时旁边的顾镖师和胡大彪也过来一一谢过窦老头。
窦老头刚才明明听到胡大彪所说的明镖暗镖之事,现在见他们说和程义海一起护镖,只是走慢了落在后面,知道他们心有戒备,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雀儿呆呆地看着他们互相作揖,谢来谢去,不明就里。只感觉地上的阵阵血腥气熏得自己作呕,只怕此次来找食物是要失望而归。即使现在能有了食物,却没了胃口,悲苦哀哉。
此时,那对一直蜷缩在旁边的白衣少女和老者也回过了神,颤颤地过来,先是向着程尽欢盈盈一拜作谢,又向着窦老头深深一拜,只是哭泣,并不说话。
好半晌,才向诸人道出身世来由。
原来她叫关敛容,京州人士。母亲早亡,父亲本是京州一名小吏,却因为得罪了上司,遭了诬谄,被关进大狱。可怜他性格耿直刚烈,又受了重刑,悲愤交加,竟然就此死在了狱中。关敛容有心申冤,但此等乱世,哪还有说理的地方?只得悲悲戚戚,好不容易找人收了父亲遗骨,化了骨灰,送回老家安葬。
一路上只得一位忠心老家仆照料,凄惨悲凉,小心谨慎,没想到在这里还是出了事情。多亏几位出手搭救,才没至遭人辱没,也算侥幸。
关敛容说完,向着在场诸位又是深深一揖。
窦老头叹一口气,看着各人伤的伤,弱的弱,道:“事已至此,徒悲无益。我看天色将晚,诸位如不嫌弃小店鄙陋,还请先住一晚,有伤的裹好伤口,处置好了再上路可好?”
其他人自无异议,都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