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张子奇如此架势,倒也不敢怠慢,比起刚才多了些慎重,只是嘴上还是戏谑道:“这才稍微像些样子。”张了奇不答他话,第一掌稳稳劈到,隐隐听到有风声夹带于掌中,眼看便要劈中那人的胸口。
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法,看似无意地挥了挥衣袖,本来张子奇劈向他胸口的一掌,堪堪印在了飘起的袖口之上。两股劲道相碰,听不到一丝声音,却感觉一股凌厉的劲风由中间向四处扩散开来,撞得旁边几人发丝飘散。待得风声落定,那人整了整衣袖仍是站在当地,脚步并未有过一毫移动,而张子奇却从原来的位置向后退了三步有余,而且脸上泛起一片红色。
这一击,张子奇是输了。
但见他深吸口气,又迈前几步,稳住身形,再低吼一声,双掌合并,一抹一推,一股清晰可闻的风声从他双掌间响起,并随着双掌推出变得越发锋利,旁边几人感觉到其中所含霸道劲力,不由脸色一紧,暗暗想这样的掌力如果是发向自己,无论如何是逃脱不了。
那人见了张子奇所推出两掌,眼中也露出赞赏神色,低叫一声:“来得好!”又是像上次那样,只不过此次两只衣袖同时挥起,就在双掌击中自己身体之前,刚好截住。轻轻的一道“啵”声响起,然后一道气流刮得四周众人睁不开眼睛,有弱小的忍不住偷偷往后退了几步,举手遮面,似怕被这股劲风刮伤脸面。堂中本来好好的桌椅碗筷竟也轻轻颤动,发出零碎响声。
好半晌,才安静下来。
众人睁眼一看,原以为这次动静如此之大,怎么也能将那人推动半步。哪知道他悠然站在当地,好整以暇,拈袖而笑。张子奇则呆呆地立在十几步远的地方,脸色煞白,嘴角有血迹流下,却顾不得抹拭,想来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人见了不无得意,嘿嘿笑道:“如何?这下死心了罢?九重门下,也不过如此。”又用眼光向张子奇示意道:“依你看,我留下你一臂,应该不算冤枉罢?”
张子奇情知无幸,惨然一笑,道:“阁下武功确实高明得紧。今日我栽在你的手下,只怪我天赋迟钝,未能学得师门精要,却不是我们九重门无能。”
那人听了,轻蔑一笑,晒然道:“败了就是败了,嘴硬有甚么用?九重门方梅印的绽梅剑法,总有一天我是要上门去讨教的,嘿嘿。不过不是现在,你的手臂……嘿嘿……”那意思是让张子奇快些动手。
张子奇长叹一声,默默抽出长剑,又伸出左臂,突然转身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颇感不耐,道:“怎么?你还想复仇不成?告诉你也无妨,本人姓孔名丁丑,想来你们也不会听过我的名头,嘿嘿。不过将来你们会知道的。现在,可以留下你的手臂了罢?可别再婆婆妈妈的啰嗦,惹人心烦。”
张子奇苦笑一声,喃喃道:“孔丁丑?孔丁丑……”又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出这号人物来,挥起手中长剑便要斫落。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雀儿见了,赶忙拦住他,嗫嚅道:“二师兄,要不……让我去试一下?”
张子奇听了一愣,复又苦笑一下,心道这位小师弟刚入门半年,武功没有半点根基,平日里师傅只是教他些运息纳气的入门功夫,要说内力,实在是跟普通门人没有甚么差别。虽然此时站出来勇气可嘉,但若勉强一试,只会平白多个伤员。刚才那个门人受伤颇重,需要人来照顾,而自己再断一臂,已经不能再有余力,如果雀儿再伤了,自己这一行人也未免太狼狈。
所以轻声说道:“师弟,你让开罢。你推不动他的,今日输了,以后我们找回来便是,若再拖延,反叫他人笑话我们九重门不愿服输,没有英雄气概。”
雀儿哪里肯依?执拗道:“二师兄你慢着,我就试一下,无妨的。”也不管张子奇如何表情,径自走到孔丁丑前面,弱弱道:“我来推你!你……你小心了。”
说完也不知道摆个起力的架势,只是抡起双手向孔丁丑推去。
孔丁丑见他身姿拙劣,全然不会武功的样子,哈哈一笑,道:“黄毛小子,你也忒自不量力。”竟然像开始那样不管不顾,径直让他的双手推在自己身上。
张子奇原先也以为雀儿要酝下力气再推,哪知道他根本不讲任何用力技巧地贸然出手,心想要糟,怕小师弟受伤,在后面大喊:“师弟不可——”
就听得“轰”的一声!
张子奇心中不忍,闭了眼睛。心料这一下雀儿只怕也跟刚才那门人一样,受了重伤。他为人淳厚,平时对这小师弟颇为照料,现在再出手相救为时太晚,心中只是责怪自己没能拦着雀儿。
然后耳中听到“噫”的一声,接着又是蹬蹬蹬的脚步声,中间伴着咔嚓咔嚓木板被踩碎的响声。听这噫声,竟然是孔丁丑所发,并没有预料中的雀儿的惨呼或闷哼声。张子奇心中好奇,睁开眼一看——
就见雀儿还是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掌。而孔丁丑却到了十步之外,满脸讶异,似乎不相信发生了甚么事情。另外几个门人一个个瞪着双眼,也不知道是惊是喜。
张子奇心中纳闷,难道真的是雀儿把孔丁丑推得动了,而且还那么远?
孔丁丑此时心中的惊骇比所有在场之人更甚。刚才看着雀儿推出双掌,只道他不过也是一个未曾学武的普通门人,并未放在心上。但当那掌力触到身上,便感觉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汹涌而至,实乃生平未见。惊恐之中运劲相抗,本以为以自己的修为,勉强能抵得过雀儿的全力一击。但感觉那力道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澎湃而至,强扛只怕要落得重伤不治,百忙之中只得运起卸字诀,连连后退,把所受之力倾于脚上,每一步都把所铺木板踩出偌大的窟窿。饶是如此,也退出十步开外,才把所受劲道卸到自己所能承受的程度。
也幸好雀儿只求把他推动,并不想伤人,而且没有半点对敌经验,任由他一步一步地后退了去。不然若是跟上几步,以掌相逼,只怕孔丁丑现在已是不能站着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