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一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向众人说道:“诸位停手罢!这火是来不及灭了。”招手唤过大家,又说道:“天命如此,只怕大家都要难逃此劫了。不如趁贼人忙着放火,你们各人冲出去罢。能不能活着逃出,就看各人造化了。”
他受伤甚重,自知断无逃生之望,只盼有一人能够逃出也好。众人之中,程尽欢和顾镖师虽是武者,却都有伤在身,又由于凤涎丹的原因,是众矢之的。关敛容和老仆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叶儿虽然不知武功如何,但见她身手矫健,应该有一些功底,而雀儿瘦弱,却一直穿越于山林之间,身子灵巧,反倒是他们二人逃生的希望更大。也正是因此,窦天一才让大家一起冲出逃生。
哪知道叶儿见他伤重,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手拿强弩,守卫在窦天一身旁。雀儿见了,甚是义气,也不愿先逃。只见他突然大着嗓子对外喊道:“别再放火啦!你们再放火,把那凤涎丹也要烧化了!”其他人听了,觉得其法可行,一起喊道:“住手住手!再不住手,凤涎丹真的便要烧化了!”
这招果有奇效。外面的贼子听了,不再有火把投进,甚至有水声泼向外围的火势。想必是那贼人也怕宝物被烧,完成不了任务,所以反而帮着灭火。
屋内的几处火势在众人的合力之下,也很快被灭,诸人围在一起,只盼贼人别再想其他法子,能拖一时是一时,等得自己强援到来。
叶儿看着雀儿,帮着他拭拭脸上汗珠,问道:“胆小雀儿,刚才你为甚么不跑?”
雀儿喃喃道:“我不知道。反正把窦爷爷和你扔在这里,我自己跑了,总感觉心里不安。”此刻太阳初升,几缕阳光从门缝串入,照在他的脸上,有种莫名光彩。在他心里,每次腹饿难耐时都来此处寻食裹腹,且都不会空手而归,可能早已把他二人当作自己家人般亲密。
叶儿呆了一呆,不再说话,只是脸色温柔,似有得色。
又过半晌,耳听得屋外有“笃笃”的伐木声响起,“哎哟!不好!贼人又使什么法子了。”顾镖师惊叫一声。诸人从门缝向外望去,就见贼人几个一组,伐木去枝,竟然做起几面木头盾牌来。本来己方以木屋作为倚仗,再加上叶儿用强弩阻吓,一时让贼子不敢靠近。但一旦贼人有了盾牌,能够无视弩箭,得已靠近木屋,便连木屋也不能成为倚仗,到时诸人只能任其宰割。
屋内几人苦笑相望,看来这一劫,终究是难以逃过。外面嘈杂声起,听得有人高声喊道:“窦老爷子听着!我们白云城与九重门素无仇隙,这次无非是因为凤涎丹起了误会。白云城无心与九重门为敌,只要你们交出宝丹,刚才的事一并揭过。”听着是梁白衾的声音。
窦天一嘿嘿笑几声,闷声问道:“一并揭过?这是骗小孩儿罢?刚才死了那么多人,你又有断腕之痛,说揭过就揭过了?”他内伤甚重,一句话说完,已是气喘吁吁。
梁白衾却大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此次来,目的便是那宝丹,一旦到手,便算任务完成,我也赶着回去复命。至于断腕之仇,只怪梁某学艺未精,以后有的是向窦老爷子讨教的机会,何必急在一时?”
窦天一知他不过是怕凤涎丹受损,出言诳自己出去,不再理他。
梁白衾见里面没了动静,终于沉不住气,向四周挥了挥手,一众手下有人持着木盾在前,其余人紧跟其后,向着木屋缓缓走来。
叶儿见状,弩箭连发,奈何木盾甚大,射出弩箭无一不中在盾面上,光听得笃笃直响,却没伤到任何贼人。而弩箭所剩已经不多,贼人见木盾奏效,欢呼几声,转眼便到了木屋旁边。几个盗匪,拿了粗重兵器,对着木门一阵狂砍脚踢,木屋本就简陋,又被烈火烧过,哪经得住他们如此侵毁,偌大的一面墙壁轰然倒塌,拍起的灰尘木屑,落得众人满头满脸。
不过谁也没时间去拍打,眼见着贼人侵入,各自握了兵刃,要作殊死一搏。梁白衾紧跟着手下进来,桀桀怪笑道:“刚才明明你们还有生路,却不知珍惜。现在悔之已晚,速速纳命来罢!”左手一挥,一众贼人挥舞着兵刃就要上前。
“慢着!”程尽欢大喝一声,但见他手擎一枚暗黄丹药,力叱众人,“你们要的凤涎丹就在我手上,哪个敢上前一步,我就捏碎了它,化作齑粉,谁也莫想得到!”
梁白衾愣了一愣,赔笑道:“好说好说!现在你交出宝丹,也能饶你不死,只是其他人,嘿嘿——”说话间突然脸色一变,向着窦天一喊道:“窦老爷子莫要寻死,一切都可商量——”
他贸然喊了这么一句,所有在场之人都是一呆。程尽欢以为窦天一真要寻死,转过头去。就感觉一阵劲风突起,手上一痛,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紧跟着“嗖嗖”数声,然后是一声哀嚎。就见一位白衣贼人手掌被一枝弩箭透掌而过,鲜血淋漓。
原来刚才梁白衾故意出声相诱,料定程尽欢会愣神,早算好踢出连环双腿,把凤涎丹从他手中踢飞,旁边一位手下趁机飞身接住。这一着出声踢腿、飞身接丹,用心险恶,配合得也是严丝合缝,心机身手,无一不是上乘。
奈何叶儿却早有防备,没来得及出手阻止梁白衾踢腿,却正赶上他手下接丹。强弩连发,其中一箭生生穿过其手掌,说也凑巧,本已被他接住的凤涎丹,借了箭势,竟然就此掉落在旁边的一口缸中。那缸中本来积水满满,刚才被众人取了救火,还剩下小半之多。等得诸人发觉去抢,却见缸中哪里还有凤涎丹的影子?却原来是那凤涎丹遇水即化。把那小半缸水染得泥黄浑浊,混庸不堪。
梁白衾眼见失了宝丹,气极败坏,杀意顿起,指挥着手下杀将过来。程尽欢等拿起兵刃勉强招架,眼看便要丧身乱刀之下,而窦天一重伤之下,起身都难,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雀儿眼见情急,随手拿起一张残椅,拼死架住砍向窦天一的钢刀,却被那贼子飞起一脚踹在腰间。他身子瘦小,径直被踢得飞起,没头没脑地跌入那缸中。
那缸本就有雀儿人高,虽然只有一小半水,也能将他整个没入。他头先入缸,惶急之中张口惊呼,却哪能唤得出来。“咕嘟,咕嘟”连着喝了好多口缸中之水,只觉一股辛辣之气由嘴鼻漫入,自己脑子被这种气味冲得一阵迷糊,连转身爬起都是不能。
隐约中听得有尖啸声响起,跟着又有人的惨呼哀嚎。雀儿心里只是想着:“死了死了,我这是要死了!”就在他意识逐渐迷糊之际,又听着“哗啦”一声巨响,紧跟着身边的水快速退去,口鼻复得自由,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身心清醒不少。耳边响起叶儿焦急地呼唤:“雀儿!胆小雀儿!你没事罢?”缓缓地睁开眼来,见到叶儿双目垂泪,正怔怔地看着自己。见他睁开眼来,欢呼一声,又复用手拧了他的耳朵,笑道:“胆小雀儿,我就知道你没事!你这是在装死呢吧!”
雀儿原本以为大家都已死了,现在感觉耳朵疼痛,立刻坐起,惊诧道:“你?我?我们没死?”
叶儿嗔笑道:“呸!好端端的,死什么死?快快起来,我爹爹来了,我带你去见他。”拉起雀儿的手,奔向另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