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矮者身手之强,似乎并不在钱春秋之下,不知这样的武林高手,何以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在这里大呼小叫,甚至不惜作贱自己,残害自己的身体。如果真的那么在乎银子,以他的身手,江湖之上,无论到哪里,区区几百两银子只怕也是信手掂来。即便是这样的赌注,如若他想赢,也是简单之极,只要挥个几掌,将那哭不得打哭便可,又何苦费如此周章?小红莲和雀儿对视一眼,各感讶异。
郭秀才见羊腿落了灰,哭不得神色将哭,只得狠狠瞪了一眼矮者,顾不得喝叱,转脸又笑道:“哭不得,哭不得!不过脏了一只羊腿,其他佳肴多的就是,包管你吃得惬意了便是。”又急急向店小二喊道:“小二!小二!其他菜呢?快快上来,我加你银子!”店小二急急答应,转眼便端了一盆酱牛肉到了眼前。那矮者欲故伎重演,又用手掌往墙上拍去。就见郭秀才拿起手中摇扇,有意无意间,向着矮者手掌去处遥遥一点,竟然便是他拍出手掌的阳池穴位置,平常之人这个位置被碰被撞,也会酥麻不已,更何况他这一点明显是有备而来。矮者脸上一变,拍出的手掌一翻,改掌为拳,去势不变,依然向着墙壁撞去,不过由拍改捶。
郭秀才冷笑一声,摇扇一展,纸扇边缘顺势一划,所对位置正是矮者的拳头去路。如果他这一拳捶在墙上,那这纸扇一划便刚好划在他的手腕。眼见那纸扇边缘有寒光闪动,竟似包有铁刃,这一划,只怕能将他整只手掌给划断下来。矮者脸色一怒,却不得不撤回拳头,低骂一声:“好狠毒!”又瞪郭秀才一眼,神色间即恼怒又无奈,很是不服。郭秀才不理他,接过小二的盘子,轻轻往哭不得面前一放,笑道:“来了来了,上好的酱牛肉,嘿嘿,好吃,好吃!”哭不得也不拿筷,双手直抓,挑了块最肥美的,放进嘴里,咂巴有声。郭秀才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神色紧张,只盼他吃得高兴,能展颜一笑。
哪料哭不得眉头一皱,大声叫道:“这是甚么牛肉?好苦,好苦!”说罢连连作吐,把刚才嚼得满嘴的肉沫喷了一地。郭秀才一惊,心道这明明上好的牛肉,色艳味香,怎么会是苦的?也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瞬时眼睛瞪得老大,呸地一声,将牛肉吐出老远,向着店小二怒道:“好你个混账!爷爷拿钱来吃东西,你却拿这等劣货来耍爷爷玩?你这店是黑店不成?”店小二心中纳闷,却不敢分辨,也拿了块品尝一下,舌尖刚一碰到肉块,眉头直皱,连连道:“奇怪,真是奇怪了。这明明是本店的招牌牛肉,今日中午才出锅,我又刚刚从厨房拿来,怎么会变得这么苦了?”
旁边的雀儿和小红莲瞧得分明,刚才郭秀才和矮者斗招的时候,那个富绅手指向着盘中轻轻弹了弹,一阵微不可见的细烟随指而出,到了盘子上方消失不见,这牛肉变成这个样子,自然便是他作的手脚。幸亏他仅仅是将牛肉变苦而已,如果弹出的是毒药,只怕现在争吵的几人,已是横尸在地。雀儿二人心中惊诧更甚,矮者和郭秀才的身手已是一流好手,而富绅的下毒手法,更是精妙绝伦,心中暗暗戒备。
郭秀才稍一思忖,便猜到几分,嘿嘿笑了几声,道:“什么时候毒农和锦云公子成一伙的了?你们难道要坏了规矩不成?”原来那使毒的绅士叫毒农,只是不知他一身锦衣,又如何以农相称。而锦云公子自然便是那粗衣矮者,不知道他锦在哪里,又有哪里像个公子了。毒农拍拍两手,道:“我怎么会和他联手?又怎敢坏了规矩?嘿嘿,只是想公公平平地赢了这赌注,不想有人从中作梗罢了。”锦云公子点头道:“大家都是一般想法。既然投了赌注,当然是想羸。不过这么多人,也只有一人能赢,其他人到头来,空指望一场罢了。不论输赢如何,公道才是第一,不像某人,即以财色相惑,又用美味来诱,端端地失了公允。”郭秀才脸色一白,一字一顿道:“锦云公子,你说我坏了公允?是谁暗中打探了哭不得见血便哭的消息?刚才又是谁眼巴巴地划了自己手臂,脏血直溅?”锦衣公子头一昂,道:“我自己喜欢划自己怎么了?紫霞谷主又没说不允自己划伤自己,只道不能接触哭不得来左右他的神情而已。倒是你奉上美食女色,才是犯了忌讳。”
小红莲、雀儿听得精神一振。他们几人初时只是觉得这几人武功虽高,但所言所行却时而幼稚时而乖戾,非常人所比,诧异之中并不想多事。现听得“紫霞谷主”几字从锦云公子嘴中说出,想到此地离紫霞谷不过两日路程,江湖人士难免与紫霞谷有所瓜葛,心中暗暗留意起来。
毒农阴阴道:“你们二人休要再滋事。紫霞谷主此次许下赌注时曾说过,如果有人妄想以其他方式赢得赌注,其他人可以将此人就地处置。嘿嘿,郭秀才,如果你再耍手段,我下次下的便不会再是苦蛤粉了,至少也会是蚀血散之类,让你尝尝味道。锦云公子,快把你的伤处收好,不然,我的腐骨粉不小心飘上你的伤口,莫说你的手臂,就是你整个人,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啦。”郭秀才和锦云公子眼神俱是一寒,想来是他们对这毒农都颇为忌惮。而毒农所下之注是赌哭不得不哭不笑,自然不想有人惹得他做出任何表情。
锦云公子忽地叹一声,惨笑道:“毒农大哥,你……你就让我一回罢?我师傅有恩于我,胜于父母。此次如果不能赢了赌注,只怕,只怕他老人家是神仙难救啦,唉。如果我赢了此次,所有珠宝银两,全部归你,其他恩德,容我以后再报,如何?”毒农轻摇摇头,神色坚定,道:“难道就你一人有人需救么?那些破珠烂银对我来说算甚么东西?如果你愿意把赢得赌注的机会让于我,我再赠五千两黄金于你又如何?”说罢也叹口气,向各人望望,又道:“只怕此次想赢之人,无一不是有人需救,又何止你一人?”郭秀才蓦地往地上一坐,哇哇大哭道:“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师妹啊师妹,可怜你豆蔻年华,遭此大难,师兄又无能,看来是救不了你啦。”说罢好一顿捶胸顿足,涕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