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乡,跟颍河镇一样,也是禹县下辖的一个乡,只不过在县城西边的山窝窝里。颍河镇则在禹县县城以东,距离禹县不远,距离许昌地区也近。
从蒋家村出发,要往西走三四十里地,才能到达西山乡。
蒋宇没有自行车,只能是步行。
蒋宇不是个擅长走路的人,天气热,心情又不好,走的便更慢了。临近中午,蒋宇才走到了灵泉镇的镇子上,距离西山乡还有二十多里地,但他已经走累了,也饿了。
灵泉镇果然富裕,就看卖的东西,都比颍河镇强得多。
镇子上有卖火烧的,卖馒头的,卖烩面的,卖包子的,卖烧鸡的,香气四溢,蒋宇艰难的沿着唾沫,走到一家剃头铺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从布包里拿出干馍头和咸菜,吃了起来。
吃完了,也噎着了,左右看看,街上有卖汽水的,可是蒋宇不舍得买。
走到那个包子铺跟前,蒋宇腆着脸跟老板说道:“叔,我能喝口咱们铺子里的水么?”
满脸横肉的老板翻着眼睛瞥了蒋宇一下,问道:“买包子不买?”
蒋宇说:“叔,我就是渴了,不饿,不买包子了。”
“一毛钱。”
“叔,我就是喝一口凉水,要得着一毛?!”蒋宇都惊呆了,汽水也就一毛钱。
“不想掏钱啊。”老板伸手指了指蒸包子的大煤炉,说道:“你去把煤炉里的煤灰给我掏干净了,就让你喝水。”
蒋宇心里一阵火气,他本来是多骄傲的人,岂能受到这种作践?
本想着扭头就走,可是实在是塞得难受,再一想,连韩信都受过胯下之辱,秦琼困顿时还要遭店小二的奚落,自己这算什么?
出来的时候,老爹还交待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于是蒋宇走了过去,拿着火钳开始掏煤灰。
尘气荡的他一阵咳嗽,眼镜片上全蒙住了,但蒋宇还是忍了下来,最终把煤灰给掏干净了,又扫到了铁簸箕里面。然后站着拿起眼镜布擦拭眼镜片。
那包子铺的老板看了看他,一声不吭,扭头走到铺子里面,端着个瓢,舀满了水,递给了蒋宇。
蒋宇接过来以后,一口气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哪儿来的啊?”老板问他。
“颍河镇。”
“几岁了啊?”
“二十一。”
“这是出去闯荡?”
“嗯。”
“想去哪儿闯荡啊?”
“西山乡。”
“西山乡?那是木匠窝啊。”
“对,我就是想去学木匠呢。”
“木匠没前途,北方的木匠比不上南方,人家南方打的家具,又好看又精细,赚得多,咱们北方的不成,粗糙,活儿累还不赚钱。”
蒋宇“哦”了一声。
“而且你这样的,去了得先当学徒,学不够三年,出不了师。学徒三年,一分工钱都没有,还得伺候老师傅,当牛做马。”
“还有这事儿?”蒋宇一下子呆住了,来之前,他也不知道。
“啥都不知道,你都去啊。”老板嘲笑了蒋宇一番。
蒋宇顿时泄气了,这去做三年学徒,分文不挣,还不如在家里种地呢。
老板又说:“我店里缺个伙计,我瞅着你是能干的人,要不留下来在我这里打打下手?”
蒋宇说:“多少钱?”
老板说:“一天六毛。”
蒋宇愣了片刻,摇头:“太少了,我以前是跟人做会计的,一个月三十块钱呢。”
老板说:“那咋不干了?”
蒋宇叹了口气,没有说实话:“厂子不行了。”
“就是啊。”老板说:“给你们工钱发的太高,厂都黄了吧?我给你发的钱多,这包子铺也别干了。”
蒋宇一时间哭笑不得,也懒得解释。
老板说:“你当过会计,肯定会算账,这样吧,我一天给你开六毛钱工资,管你吃住,一个月能歇三天,咋样?这个条件可不低啦!到城里干累死人的活儿一天才赚多少钱?”
蒋宇想了想,说道:“好吧,我试试。”
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暂且就在这里试试吧,学个做包子的手艺也不错,做什么生计不是做呢。
包子铺的老板姓王,叫王新兵。
王新兵收留蒋宇,一来是看着蒋宇有点个性,二来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叫做王娇娇,今年已经快过二十五岁生日了,可还没有嫁出去,提了不知道多少媒,始终没成,成了老大愁。
蒋宇长得不错,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瞧着老实,不滑头,又能吃苦,又能算账,说话还利索,王新兵觉得不错。
包子铺的后面连着一个院子,王新兵和王娇娇就住在那里。
王新兵的妻子早年去世,家里也是只剩他们父女俩人过日子了。
蒋宇进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一个膀大腰圆,能超自己两三倍的女人正坐着剁肉馅儿。
“砰!砰!砰!”
随着一刀一刀的剁下去,那女人脸上的肉也一颤一颤的动着,看的蒋宇心惊肉跳。
“爹,这是谁啊。”那女人看见了蒋宇,便停了下来问。
蒋宇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这个女人是王新兵的媳妇儿呢,没想到是女儿,可是这模样,长得也不像是年轻人啊。
“这是我闺女娇娇。”王新兵跟蒋宇介绍了一下,又对王娇娇说:“他是我新招来的伙计。对了,你叫啥?”最后一句转问蒋宇。
“蒋宇。宇宙的宇。”
“哦。”
王娇娇盯着蒋宇看了几眼,然后又埋头剁肉了。
蒋宇站在院子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王新兵说道:“娇娇,别剁了,你去把西屋收拾收拾,他以后住这里。”
“哦。”王娇娇起身,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去了西屋。
王新兵感慨的对蒋宇说道:“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以后这包子铺都留给她啦。”
蒋宇点了点头,也不吭声。
没过多久,王娇娇出来说道:“收拾好了。”
王新兵又夸赞道:“你瞅瞅,我闺女就是能干。”
蒋宇笑了笑,跟着王新兵进了西屋。
屋里面积不大,是放杂物的,几乎堆满,有一张四尺宽的板床靠在窗户下,简单的铺了个军绿色的褥子,放了个军绿色的被子,连个枕头也没有。
屋里更没有桌子,没有凳子。
王新兵问道:“咋样?”
蒋宇说:“可以,很好了。”
王新兵说:“你先歇会儿,等会出来帮忙。”
蒋宇答应了。
等王新兵走后,蒋宇坐在床上,感慨万千,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陈佳丽,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思到深处,蒋宇眼睛都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