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搭话了,蒋宇连忙跑过去说道:“大娘,我是收头发蛋儿的。”
“收头发蛋儿?”那大娘盯着蒋宇,有些不相信,道:“那你咋不吭气呢?就瞅见你窜来窜去,别是想偷谁家的老母鸡吧?”
“不是,不是!”蒋宇连忙否认,说道:“我真是收头发蛋儿的,就是刚做这一行,还不熟。”
大娘上下打量蒋宇,说道:“人家收头发的,都挑着担,要么推着架子车,摇着拨浪鼓,你这啥都没有,咋收?给钱啊。”
蒋宇苦笑道:“我不知道价格,也不敢瞎胡扎本钱,怕赔了。”
大娘笑了起来,说:“那你准备咋收?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我收头发哩,人家就能给你?”
蒋宇说:“我能干别的事儿啊,我能下力气,还会算账!用力气跟人换,这也成吧?”
“哦。”大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你会写信不会?”
蒋宇一愣:“写信?”
大娘说:“就是替人写信。”
“会啊!”蒋宇说:“我从小作文都写得好,字也过得去,写信有什么难的?”
“中。”大娘说:“那你替我写一封信吧。”
蒋宇说:“你有头发?”
“有啊,攥了老长时间了。”大娘起身说道:“走,跟我去家里。”
“好!”蒋宇十分兴奋,跟着那大娘去了家里。
那是个破败的院落,落叶满地,还有杂草,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清理打扫过了,过道里还养着个老母鸡,“咯咯”的乱叫,算是给院子里添了些生气。
三间破瓦房,顶都漏了,瓦片掉了不少,屋子里更是家徒四壁,地面坑坑洼洼的,一股潮气夹杂着霉味弥漫,蒋宇心中嘀咕道:“看起来比我家里都穷。”
大娘拿出来几张泛黄的草纸,又拿了笔墨出来,给蒋宇,说道:“我念,你写,中不?”
蒋宇一看,惊讶道:“毛笔?”
大娘为难的说:“家里没有钢笔。”
蒋宇说:“算了,用毛笔也行,我练过小楷。”
大娘说:“那可真中!就是,这信写好了以后,你帮我送到镇上去寄走吧?”
蒋宇一愣,道:“还得帮你寄?”
大娘愁容满面的说:“我儿子当兵去了,一年不回来一趟,他爹死得早,里里外外就剩我一个,我又不认识字,找人写吧,村里的文盲多,年轻人有几个识字的,又不耐烦听我念,嫌我絮叨,说我话多,又懒得给我去寄……”
“好,好。”蒋宇连忙说:“我帮你写,也帮你寄。就是你得先让我看看头发吧?”
大娘回屋又拿出来个破荷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撮头发蛋儿,蒋宇接过来,觉得轻,约莫有一两多点,又看了看头发花白,拽了两把,也不算太长,心里便有点失落,想起来郑阳的话:“越长越好,越多越好,越黑越好。”这个显然不好。
但是入行开市第一笔买卖,说什么也得做了,更何况,这个大娘着实叫人觉得可怜。
蒋宇拿了毛笔,蘸了墨水,说:“大娘,你说吧,我开始写了。”
“中,中。”大娘连声答应,说道:“你就写,孬蛋儿,我是你娘啊,你上回寄的信,娘都收着了,叫人念了……”
那大娘一边念,蒋宇一边措辞落笔,心中颇多感慨,想起来自己,娘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由得一阵怨恨和伤感。
这大娘也确实能说,而且嘴碎,有些话,翻来覆去能念叨好几遍,蒋宇能精炼就精炼,能省略就省略,即便如此,也用毛笔小楷写满了四页稿纸。
“大娘你看看怎么样?”
“这字儿写的真是秀气。”
“大娘你拿反了。”
“哦!”大娘又打量了几眼,反正也看不懂,说道:“你再给我念一遍听听。”
蒋宇又念了一遍,大娘十分满意,说:“中!中!我把地址给你,你给我寄吧。”
拿了她儿子寄来的信封,上面有地址,给了蒋宇,催促蒋宇去寄信。
蒋宇颇为难为情,说道:“大娘,这寄信也得花钱啊。”
大娘愣了愣,说:“这头发不够?”
蒋宇是能算计的人,说道:“头发只够我给您写信,寄信怎么着也还得一毛钱呢,邮票八分,信封两分。还不算我跑镇子上几里地的磨鞋底钱呢。”
大娘说:“那我给你拿两个鸡蛋算了。”
蒋宇想了想,两个鸡蛋值一毛多呢,再加上一撮头发,怎么也不算亏了,不然还能怎样?于是说道:“那行,我现在就去寄。”
跑回镇子上,寄了信,回来又拿了鸡蛋和头发,算是第一笔买卖做成,给蒋宇累的够呛,但是心里却兴奋极了。
第一笔买卖,总算是做成了。
新入这一行,开市了。
能开市就是大吉。
况且,还是有赚头的。
做生意,不能嫌赚的少,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吃多了反而能噎死。
一步一步来,稳稳当当为上。
只不过,这一笔买卖做完之后,都已经是傍晚了,晚上怎么吃饭,睡在哪里,成了个大问题。
思来想去,蒋宇决定还是得回灵泉镇上。
因为镇子上有座桥,桥下涵洞里能睡觉。
等他再走回镇上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蒋宇又饥又渴又累,跑到一家面馆里,用两个鸡蛋换了几个馒头,又要了碗面汤,就着自己的咸菜吃饱,还留了两个馒头,当做是第二天的早饭。
出了面馆,走到桥下涵洞里,拿鸡皮口袋一铺,枕着背包,就睡了过去。
因为太累了,这一夜,蒋宇竟然睡的格外沉。
梦中,陈佳丽跑来问蒋宇,为什么不告而别,说到愤怒处,还哭了起来,蒋宇不停的解释,不停的安慰,到后来,自己也哭了起来。
哭到伤心处,蒋宇忽然间醒了过来,定睛看时,哪里有陈佳丽?
癔症了片刻,蒋宇见天色已经蒙蒙发亮,才意识到刚才是做了个梦,而自己的背包则湿了一大片,显然是自己真的哭过了。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想想眼下的自己,混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陈佳丽?越是喜欢她,就越要远离她,免得拖累了人家。
站起身来,蒋宇到桥下就着河水洗了洗脸,漱了漱口,然后就着咸菜,把馒头给吃了,抖擞精神,决定开始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