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房子跟郑乾说的一样，果然是荒草丛生，破败不堪了。
蒋宇和郑乾是趟着蒿草从院子里过去的，屋门上的锁都生锈了，费了半天劲儿才打开门，还没有进堂屋，就一股子腐烂霉味扑面而来，蒋宇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堂屋正中央，摆着个大高案子，上面放着郑乾父母的遗照，都落灰了。
两间里屋，一间里垒了个水泥池子，是存放粮食的，另一间是卧室。
白灰墙，皮剥落了好几处，床上只剩下床板，被褥枕头一概都没有。
屋子里也不通电，桌子上放了个没有煤油的煤油灯。
郑乾问道：“兄弟，感觉咋样？”
蒋宇说：“挺好，挺好的。”
确实是比自己睡桥洞，睡土窑，睡破庙，睡麦场好嘛。
郑乾说：“我给你拿一床被子。”
“不用不用。”蒋宇连忙说道：“我去买一张凉席铺上就成了，现在天热，什么都不盖还嫌热，要什么被子？”
郑乾笑道：“行。那你先收拾收拾，我去我那作坊里办点事情，就不陪你了。到晚上，你还来我家里，咱俩一起吃饭。”
“好，好。”蒋宇说道：“乾哥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累你自己收拾了啊。”
“乾哥说哪里话，我应该的。”
郑乾笑了笑，留下房门钥匙就走了。
蒋宇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抖擞精神，出去提了一把尖头铁锨，开始铲草。
自己既然在这里住了，总不能还看着院子里荒草丛生吧？
等把满院子的蒿草都给除完了之后，蒋宇累得筋疲力尽，用院子里的压井取水洗了一通，连带着把自己的脏衣服也给洗了。
歇了会儿，又进屋子里打扫，找了块黑布，把郑乾父母的遗像都给遮住，不然住在这里瘆人的慌。
等里外都弄了一遍之后，天色都昏黑了。
蒋宇饿的不轻，累的更狠，搬了把凳子，坐在院子里，靠着墙休息，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里还是得意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蒋宇抬头看的时候，见是郑乾迈着四方步走过来了，嘴里喊道：“蒋宇，咋不过去喝汤啊？天都黑了，不知道饥饱了？”
蒋宇连忙站起来：“乾哥，你忙完了啊。”
郑乾进了院子一看，惊奇道：“行啊大兄弟，你还真是个干将！一下午的功夫，就都弄清朗了？”
蒋宇有气无力的说：“草太多了，手上又磨了几个新茧子。”
郑乾“哈哈”大笑，说道：“走吧，去吃饭。”
蒋宇锁了门，跟着郑乾去了。
稀饭、窝头、豆芽菜，还有一盘老腊肉，蒋宇吃的那叫一个香甜可口！都一个多月没沾过油腥味了。
郑乾提了瓶酒，给蒋宇倒了一杯，两人碰了碰，一饮而尽。
“痛快！”郑乾说道：“多长时候都没人陪我喝一盅酒了，咱们哥俩儿也是有缘分。”
蒋宇极少喝酒，一杯下肚，辛辣之味从咽喉直通肠胃，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了，感觉甚是通泰。
聊起天来，都是健谈的人，不知不觉，一斤的白酒喝完了，蒋宇完全是醉了，大着舌头说：“乾哥，这顿饭多少钱，我得给你。”
“放屁！来家里吃顿饭，我还能管你要钱？”
“哥，那我也不能白吃你的啊。”
“来老哥这里，就是让你白吃的！”
“哥，你对我太好了……”蒋宇酒劲儿上来，这几个月里积累的委屈全都压不住了，一起涌上心头。蒋宇抱着郑乾，“哇哇”的哭，把怎么喜欢陈佳丽，怎么被蒋照锋打骂，怎么被蒋福林欺压，怎么被陈佳丽的母亲看不起，怎么被王新兵欺骗，还有收头发时遭受到的白眼，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郑乾没有醉，喝酒是个由头，就是为了看看蒋宇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郑乾的野心很大，他不满足只是有一个小小的作坊，他想一统大宫村的整个发制品行业，但是本村的人又不能用，因为彼此是同行，都想出人头地，谁也不甘人下，而且彼此太熟悉了，根本不可能真心，所以只能是用外人。
蒋宇正好送上门来，外乡的，刚入行，年轻，能干，没有背景，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而用人，当然要知根知底，不然就不用。
这下，郑乾算是把蒋宇的底细全都给看清楚了。
不过是一顿饭的代价。
蒋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头疼的厉害，又口渴的厉害，挣扎着爬起来，才瞧见自己是睡在老屋的床上的，身下铺了一张草席，身上还盖了一条薄床单。显然，是郑乾送自己回来的，草席和床单也是郑乾拿来的，而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就记得吃的是什么东西。
这可不行啊，蒋宇心里暗暗说道：“以后得练练酒量了，不然别人把我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卖的。”
出了屋子，到压井那里取了桶水，又洗了个冷水澡，顿时神清气爽。
“大兄弟！”郑乾的声音传来了。
蒋宇连忙去迎，说道：“乾哥，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我出丑了吧？”
“出什么丑啊。”郑乾笑道：“喝的太痛快了。走吧，先去家里喝点稀饭，暖暖胃，我看你酒量不行，第一次喝这么多吧？”
“是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喝晕了。”
“哈哈……”
“乾哥，我昨天晚上说什么胡话了没有？”
“没有，没有，我也差不多都忘了。”
“辛苦你送我回去睡了。”
“客气啥。”
“……”
两人吃完了早饭，蒋宇又要给郑乾饭钱，郑乾板着脸说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蒋宇只好收起来，感觉心里亏钱郑乾的更多了。
郑乾对蒋宇的心理自然是心知肚明，他欠自己的越多越好，人情债是还不完的，以后有的是他报答自己的机会。
“走吧大兄弟。”郑乾收拾了碗筷之后，说道：“我带你去我那个小作坊里看看。”
“好哇！”蒋宇顿时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