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阳古怪的看了蒋宇一眼,郑阳“嗤”的一笑,说道:“赚钱么?要是不赚钱,我干这一行做什么?吃饱撑的啊。”
蒋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笑道:“我是想问,赚钱多么?”
郑阳说道:“听说过我们大宫村么?”
蒋宇点点头:“听说过啊。”
郑阳不无骄傲的说道:“一百多年前,租借在青岛的德国人就收头发,那时候我们大宫村有个人叫做白锡恩,他是替德国人收头发的。等于说,他是这个行业的开创者,到后来,我们全村的人几乎都是做这一行的,祖传父,父传子,养家糊口全靠它。前些年停了,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么,又重新活络起来了。”
“是么?”蒋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这东西能养活那么多人?”
“是呀!”郑阳得意的伸手指了指他的自行车,说道:“就我这辆安阳产的金鹰牌的洋车,带锁160块钱,你知道是咋来的不知道?也是靠收头发买来的,不到三个月而已!所以,你说赚钱不赚?”
“不到三个月,你就赚了160块钱?!”蒋宇呆住了:“这比我当会计还赚钱啊。”
“你还当过会计?”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过,我是真没有想到,这头发里,还能有这么多门道,能赚这么多钱。”
郑阳不在乎的说道:“我这算什么?还有更赚钱的呢。我是子承父业,我爹,就比我强多了。”
蒋宇一下子来了精神,也不打算去西山乡了,问道:“郑哥,我能跟你一起做么?”
听蒋宇这么一说,郑阳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别喷了,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可干不成这一行。”
蒋宇急道:“别小看人啊,我能吃苦!”
郑阳撇了撇嘴,道:“这不是吃苦不能吃苦的事儿,是懂行不懂行的事儿。我可告诉你,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我打小跟着我爹学,才摸得清楚。你?能干个屁啊。”
蒋宇赔笑道:“所以说,我才想跟着郑哥你学习学习嘛。”
“不中,不中。”郑阳摇头道:“不是说我不带你,是带不成你。你看看我的家伙什,一辆洋车,后座拉了货,我还咋带你?”
蒋宇挠了挠头,暗自沉吟:“郑阳说的也确实是实情,人家骑个自行车,走街串巷,自己怎么跟?也买个自行车?哪里有钱?”
“好了。”郑阳起身道:“我也该去干活儿了,你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你请我这顿饭,也不白请,伙计记住你了。”
“等等。”蒋宇又赶紧拉住郑阳,说道:“郑哥,要不你告诉我,这一行最基础的起步生意是怎么做的吧?像你这种,能骑上自行车的,做的都是大买卖了,我肯定是不敢想的,我就从最低端的开始。”
这几句话把郑阳捧得舒心,就笑了笑,说道:“也中。这样,你去收头发蛋儿吧,那个容易,虽然低端,也能赚到钱。”
蒋宇不好意思的问道:“什么是头发蛋儿?”
“这你都不知道啊。”郑阳白了蒋宇一眼,说道:“头发蛋儿又叫泡发,就是那些大姑娘、老太太平时梳头发掉下来的,不舍得扔,集攥到了一起,团成个蛋儿,留在家里放着,可以换个针头线脑什么的。你就去收这些,只要能跑,只要是能收,也能赚钱。够你糊口了。”
蒋宇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个啊。那价格呢?多少收合适?”
郑阳道:“泡发是没有固定价格的,不可能大赔,也不可能大赚,所以我才叫你去收,就当是你入行做个试验。你也不用给人钱,知道货郎担么?”
蒋宇忙不迭的点点头,道:“知道。”
郑阳说:“你就去弄点糖啊、江米糕啊、酱油啊、醋啊、针头线脑啊、顶针啊、鞋样啊、盆啊、打气筒啊,就这类的小东西,摆置个货担子,挑着走街串巷,吆喝着收头发。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出来找你的时候,你就拿你货担里的东西去换。只要记住一点就行,用最便宜的东西,换最多的头发。头发越长越好,越多越好,越黑越好。我可不能手把手的教你了,全看你的悟性。”
蒋宇点了点头,道:“记住了。”
郑阳起身要走,蒋宇连忙又问道:“那收了以后,去哪里卖啊?”
郑阳不耐烦道:“去公社的废旧品回收站里卖掉,或者直接去我们灵泉镇大宫村,就我们那里,有的是收的,就是得量大,几两几斤的没人稀罕。等存够个几十斤了,只要不赔本,能赚点钱,你就卖。”
“好,好。”蒋宇连声道谢,说:“到时候我就去找你。”
郑阳骑上了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还暗暗说道:“跟个二百五似的,啥都不知道,就想入行,看不赔死你!”
郑阳走了以后,蒋宇坐着又想了半天,暗自忖道:“没有人教,不懂行情,就算是做挑货郎,用针头线脑跟人换头发,也得亏死。还是想一个完全之策,做无本买卖好。”
无本买卖,说起来是无本,其实也要本钱,不过这本钱是力气,也可能是头脑。
蒋宇想到自己之前跟包子铺的王新兵讨要水喝,最终是给他掏了掏炉灰才换回来的,这就是下力气,无本买卖。
想到这里,蒋宇精神一振,去了街上的批发铺里,买了个鸡皮口袋,掖到裤腰带儿上,就开始了自己的行程。
下了灵泉镇,到了第一个村子,蒋宇就准备开市了。
郑阳交待过了,要靠喊,买卖都是喊来的,蒋宇自己心里也清楚,只是临到事儿上,蒋宇又喊不出来了。
他觉得心里发虚,嗓子发痒,嘴唇发干,什么声音也出不来。
之前自己在家的时候,也常常听见人吆喝:
“收——破烂啦!”
“酱油——醋!”
“……”
声音洪亮,充满激情,当时还觉得好玩,可是轮到自己,却怎么也吐不了口。
来回在村子里转了几圈,蒋宇连个屁都没能憋出来,心里是又急又气又恼恨。
又转了一圈,村口坐着个干瘦的老太太禁不住喊道:“嘿,你是哪儿的?搁这儿弄啥哩?我瞅着你转了几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