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宇先去买了几个粗粮饼子，当做是午饭和晚饭，然后开始下乡。

出了镇子，挨村下去，走了一阵，蒋宇忽然觉得身上到处都是痒的，胳膊上、肚子上挠了几把，都起了小疙瘩，蒋宇知道，是夜里蚊子给咬的。

要是有清凉油抹抹就好了，可惜，没有。

蒋宇也不舍得去买，暂且忍着吧。

到了一个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到处都是炊烟，显见各家各户都已经起来，开始忙活一天的生计了。

蒋宇走了几步，想起来陈佳丽，想起来陈佳丽母亲的话，想起来隔壁二婶的话，想着老父亲在家辛苦的样子，又感受着浑身上下的痒，他忽然间有了胆量和勇气，张开嘴大声叫道：“收——头发！”

这第一声喊，终于是喊出去了。

虽然还有些颤抖，但万事开头难，再继续就容易了。

蒋宇迈开大步，走街串巷，一声接着一声的喊：“收——头发！谁有头发！”

很快，一个妇女走了出来，叫道：“收头发的，等等！”

蒋宇连忙一溜小跑过去，笑道：“大姐，你有？”

那妇女打量了蒋宇片刻，狐疑道：“你啥都没带？我还寻思着换个盆子，弄点针头线脑呢，你是给钱收的？”

“不是。”蒋宇不好意思的说：“我是卖力气的。大姐你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我可以干，或者算账、写信，我也都会。”

那妇女古怪的看着蒋宇，说：“还有这样式儿收头发的？”

“有，我们这一行，什么样的都有。”蒋宇只管给人赔笑。

那妇女想了想说：“也中，说起来还真是有个脏活。我家茅缸里的粪满了，该浇菜地了，我男人嫌脏，不愿意干，你干不干？”

蒋宇呆了片刻，歇了口气，说：“你让我先看看你的头发。”

“你等着。”那妇女转身回家，不多时拿了一大撮泡发出来，蒋宇只一看，又多又黑，拿过来一拽，还长，当即说道：“中了，我给你家干了。”

那妇女也高兴。

去挑粪的时候，蒋宇才觉得这个妇女真是实在，说茅缸里的粪满了，那还真是满了，都快溢出来了。

菜地还不近，来来回回，总共挑了十几担子，开始的时候，蒋宇想吐，后来，都快晕了。

干完之后，在那妇人家里洗了洗手，洗了洗脸，拿了头发，晃晃悠悠出去，走了老远，蒋宇还觉得自己身上是臭烘烘的。

不过，这一天，收获倒是不小，在一个村子里就做成了六笔买卖。

到了傍晚，蒋宇浑身瘫软，也不想回镇子上去了，决定随意找个地方，能将就着过过夜都行，反正天热，不怕挨冻。

晃荡着，走了一阵子，无意中到了许禹公路上，这条公路从颍河镇、灵泉镇穿过，也正是隔开蒋家村、陈家村的那条路，走上这条路，蒋宇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家，想到了陈佳丽。

许禹公路，其实是条省道，顾名思义，是连接着许昌和禹县两座城市的公路。

禹县产煤，天天都有运煤车从这条路上经过，把煤从禹县拉到许昌去，而公路两侧，就荡落了不少煤屑，蒋宇沿路行走，沾了两脚的煤灰，走不多时，又有一辆运煤的拖拉机“吞吞吞”的行驶过去，荡下来许多煤屑，弄了蒋宇一脸。

蒋宇啐了几口，正觉得脏，要下小路去走，忽然间，他瞧见了一个人在前面，还有辆架子车停在路边，那人是个老汉，正用笤帚在地上扫煤屑，扫到了铁簸箕里，都装到了架子车上，那架子车的车围里，已经囤积了小半车的煤屑了。

蒋宇脑海中灵光一闪，受到了启发，失声说道：“我太笨了！这遍地都是钱，我居然给忽略了！”

那些从运煤车上散落到公路两旁的煤屑，不正是钱么！？

煤的价格将近一分钱一斤呢！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愿意用自己集攥的泡发换针，会不愿意换煤么？

针才多少钱一个？

蒋宇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暗暗盘算着，自己可以去再弄个麻袋，再配个扫帚，铁锨头，就沿着这条许禹公路走，沿途扫煤屑，收到麻袋里，再走街串巷，用煤去换头发，这一定比自己卖力气换头发容易得多！

现在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烧柴火，主要是因为煤贵，而且买煤也不容易，都不舍得烧，柴火随处可见，但是用头发换煤，只要给的够多，谁不愿意换？毕竟燃煤耐烧还干净，而自己又不怎么花费本钱。

想到了这个主意，蒋宇兴奋难耐，看来还得回灵泉镇去。

这个时候，蒋宇也不觉得累了，抖擞精神，匆匆奔到灵泉镇子上，先到桥下涵洞里去睡，等到天亮，就去买了麻袋、扫帚和铁锨头，而后直接回到许禹公路上，沿路扫煤。

装了小半袋以后，蒋宇便背着下乡进村去了。

果然，用煤来换头发，比卖力气换头发容易的多。

村民们平时买煤，基本上合到两分钱一斤，正常人家，一年能烧七八百斤，也是个不小的花销，蒋宇从公路上扫来的煤，虽然不纯，带着土，可是便宜啊，再说了谁家烧煤不掺煤土的？蒋宇按照一分钱一斤的价格给人换头发，哪个不愿意？

蒋宇的煤换完了，就再跑到街上去扫，到后来，觉得实在是耽误事，就又下了本钱，到灵泉镇租了一辆脚蹬三轮车，又添了个大*袋，先在公路上扫煤，等两个麻袋都装满了，再下乡走村去收头发。

他走得远，去的都是距离许禹公路远的村子，因为临近公路的村子，也能到公路上扫煤，不会稀罕自己扫来的那点。

蒋宇为人活络，多点少点都无所谓，一个村子里，这家换了，另一家看见，也跟着换，这几乎可以算作是没有本钱的生意，被他越做越好。

这天晚上，蒋宇蹬着空车，找地方过夜。他车上的煤，又已经换完了。

忽然间，黑灯瞎火的路上蹿出来四五个人影，拦住了蒋宇的去路，当先一个人喊道：“下来！”

蒋宇愣住了。

那人又骂道：“近视眼，说的就是你，瞅啥瞅？！快点从车上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