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珠将手抵在了莫凛的胸口推拒了两下,却被莫凛随手便捉住了双手。
叶芸珠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扑通扑通,犹如身临巨渊,只要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这是源于上一世的爱恋与憎恶,叶芸珠也曾不顾侯府寡妇的身份,将一片真心交付,最后却落个惨淡下场。
叶芸珠不自觉地红了眼睛,无措地说:“我有孕在身。”
莫凛似是才想起来叶芸珠的身孕,愣了一愣,而后放轻了动作,说:“那我快一些,不伤你和孩子。”
叶芸珠咬了咬唇:“方茹雪这样的美人,都填不满你的胃口吗?”
莫凛勾了勾唇:“她要做贞洁烈女,我又不喜欢强迫的。”
叶芸珠讽笑一声,说:“也是,方茹雪也不算绝色,哪里及得上尹贵妃……唔!”
脖颈边上贴了一把冰凉的匕首,叶芸珠确信,她只要再多说一句关于尹贵妃的话,莫凛便会抹了她的脖子。
叶芸珠满心冰凉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上一刹那他们还在耳鬓厮磨呼吸交缠,下一刻,他便要杀了她。
莫凛的眼神冰冷如铁:“叶芸珠,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叶芸珠冷笑一声,抬手理了理鬓发,一字一顿地说:“你有本事,便动手吧!”
莫凛邪邪一笑,将匕首靠得离叶芸珠的脖颈近了寸许,叶芸珠感觉到项间一痛,霎时间她的脖颈上便多了一道浅浅的刀痕,滚落了红豆般的血珠。
莫凛的手却就此停住了。
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眼泪还是热的。莫凛看向叶芸珠的脸,只见她倔强地睁着双眼,两眼不错地瞪着他,其中蓄满了泪水。
她也太脆弱了些,就像没爪子的鸟雀。
莫凛蹙了蹙眉,起身收起了匕首,看着迅速坐起身理好衣裳发鬓的叶芸珠,居高临下地说:“我莫凛想要一个人的命,不会顾忌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全凭心情好坏。叶芸珠,别越了界激我发疯。”
莫凛说完,便换了身衣服,向屏风外头走去。
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莫凛自个儿倒了杯热茶,却听见里间隐隐地传来压抑着的哭声。莫凛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甚至又吃起了茶点,里间的哭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莫凛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饮完了一杯茶,一杯茶尽,里间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
女人家爱哭,算得了什么事儿。他莫凛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大不了等一会嘛。
可这哭声如同魔音灌耳,绕梁不绝,且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报似的。
莫凛听得心烦意乱,余光抓住了几个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的手下,气得起身便揪住其中一个踹了脚屁股,骂道:“东张西望什么呢?!”
被揪住的手下欲哭无泪地捂着屁股说:“大人,这哭声可传得太远了。小的巡逻回来,就听到后街的妇人对着咱们雀园的大门指指点点,说您又折磨女人了,小的是要来告诉你一声的。”
莫凛黑着脸,火冒三丈地进了里间,就见叶芸珠缩在软榻的一角里,看到他进来瑟缩了一下,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咬着嘴唇像是不想哭出声,但眼睛一眨,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还没哭够?”莫凛问。
叶芸珠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莫凛啧了一声,自己抽了把椅子坐下,说:“刚刚不还挺能耐吗?还激我动手杀你。”
“死有何惧?”叶芸珠抽噎着说,“只是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我舍不得让他陪我一起死。”
莫凛无言,走上前俯下身,见叶芸珠的鬓发因为泪水黏在了脸上,便伸出手想替她拨开,却被叶芸珠一个后仰躲开了。他抬头,只见叶芸珠交握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满眼皆是惊惧。
莫凛摸了摸鼻子,更加没了兴致,说:“淮恩侯府的案子查干净了,顾二过几日便会被放出来。这雀园,你以后不必来了。”
叶芸珠一怔,忘了回话。
莫凛更觉无趣,瞥了眼叶芸珠的小腹,说:“至于你腹中的这孩子,你想留就留,我不会过问。”
即使早就心有准备,叶芸珠还是忍不住心中窜起一股邪火,借着衣袖的掩映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上一世便是如此,莫凛收了方茹雪后,便不怎么记得起她了。要不是因为这孩子的事情她瞒了莫凛,他一气之下说了要让她再生个孩子还他的话,莫凛出征回来后,也不会再次纠缠起她。只是那之后,她每次都有偷偷地用避子汤,时日久来便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了。
叶芸珠压下自己的怒火,故作柔弱和顺地模样,试探着说:“莫大人,我……我有件事想要求你。”
莫凛似乎并不意外,他随意地摆摆手,道:“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下去梳洗一下再来见我。”
叶芸珠便起身进了盥洗室,早有婢女捧了热水来,服侍着她重新梳洗装扮。而后,叶芸珠便回了里间,见莫凛正斜靠在软榻上,叶芸珠便乖觉地坐了另一边的圈椅。
刚坐下,叶芸珠便觉胃中翻江倒海,慌忙奔进盥洗室对着唾壶干呕起来。
叶芸珠出来后,莫凛盯着她苍白的脸色,疑惑道:“病了?”
“不是病。女子怀孕都是这样的,时不时地便会觉得胃中恶心欲吐,却又什么都吃不下。”叶芸珠揉了揉发痛的肠胃,肚子却像感受到她的无奈似的,适时地大声咕咕叫了两声,弄得叶芸珠有些难堪。
方才,她在里间哭,一开始不过是想演一场戏,但哭着哭着便动了真情。想到前世的憋屈和真心错付,想到这一辈子亦是事事艰难,肚子里的孩子还闹腾自己,这泪水便如泄洪似的,想止都止不住。
都说怀孕的女子多愁善感,看来此话不假。
莫凛喊了婢女,吩咐准备些吃食来,而后看着叶芸珠说:“说吧,是什么事求我?”
叶芸珠捏着帕子,倏忽之间便红了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小声地说:“我在侯府是什么境况,莫大人应该比我还清楚。”
莫凛不答话,心里却暗自腹诽自己确实比这个小蠢货看得明白。
叶芸珠又抹了抹泪,说:“今夜,若不是我饿狠了睡得浅,恰好听到了动静,这麻袋里套着的,可就是我了。”
莫凛想到二夫人张涕泗横流的脸,讽笑了一声:“呵。”
“事到如今,我也算是看清了。”叶芸珠长呼了一口气,“我能做的,便只有保全在外的名声。过几日,侯府二爷便会被放回,这对侯府是喜事,对我可不是。那时,便是审判我这不守妇德的寡妇的时候了。侯府这一辈的男丁只有二爷了,他是个迂腐的人,知道我是爬了莫大人的床才保全了他,定会骂我不知检点。我在侯府的日子,大概会过得生不如死吧。”
莫凛的眸色微闪,神色却依旧冷淡:“你这脑子,竟也有开窍的时候?”
叶芸珠一噎,气得瞪了他一眼。
更气的,还是前世那个有眼无珠的自己。
再怎么气闷,自己的手上也没有拿得出手的牌。
该妥协的时候还是要妥协,她叶芸珠也不是什么拘泥之人,如今也只有这一条道可走了。
叶芸珠捏着自己的掌心,将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缓缓地对莫凛开口道:
“我想求大人,今夜……睡了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