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珠收回目光，随意地在莫凛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喝这么多酒，是想让方姑娘独守空房了？”

莫凛嗤笑一声：“整日哭丧着脸，弄得像是我硬逼着她一样，再有兴致也败了。”

叶芸珠笑了笑：“你来我往的，才算是有情调。”

莫凛眉头微蹙，而后暧昧地笑道：“确实比你更动人些。”

叶芸珠心中毫无波动，说：“那我就恭喜莫大人，得抱美人归了。”

莫凛笑了笑，拿起酒壶斟满一杯，凑到了叶芸珠的嘴边：“御内才有的罗浮春，喝一口？”

叶芸珠侧过了脸：“我不饮酒。”

莫凛挑眉：“我亲自斟的酒，你敢不喝？”

叶芸珠夺过酒杯，将杯中的酒液一泼，瞬间满室醉人的酒香。

莫凛好笑地看着她：“今日怎么张牙舞爪的？”

叶芸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一向脾气不好，尤其是对你。”

莫凛竟也没生气，只是懒懒地继续自斟自饮。

临风楼的木质阶梯响起了脚步声，婢女慌乱地禀报：“大人，方姑娘闹着要上吊，您快去看看吧。”

莫凛头也未抬地说：“随她折腾，死了也行。”

那婢女见莫凛一脸淡漠的样子，只好应了一声先退下了。

莫凛瞥了端坐的叶芸珠一眼，说：“这方茹雪，倒是比你当初有气节。”

这话算得上折辱，但叶芸珠没有生气，反倒侧头思索了一番，说：“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莫凛终于有了兴致，正正经经地上下打量了叶芸珠一番，敏锐地觉得她身上似乎有哪里变了，似是更自信从容了些。他终于起了兴致，直起身问：“赌什么？”

叶芸珠扶了扶鬓角的珠花，笑得有几分神秘：“就赌方姑娘会不会真的上吊吧，我赌她不会。”

莫凛斟酒的动作一顿，蓦地发笑道：“那你可要输了。今日她的父母伯叔都死了，就死于严刑逼供，这消息，我已经让人告诉她了。”

叶芸珠一愣，蹙眉道：“你该给她留个念想的。”

莫凛无所谓地说：“是她自己要问的，可不是我主动告诉的她。”

叶芸珠一时语塞。

莫凛本就是个毫无同理心的人，是她一时想岔了，竟说了蠢话。

“我还是赌她不会上吊。”叶芸珠说。

莫凛问：“既是赌局，赌注是什么？”

“不多不少，一万两银子。”叶芸珠说道，“你可敢与我一赌？”

“激将法在我这里不管用。”莫凛笑着说，“不过人生无趣，和你赌一局也无妨。”

叶芸珠心头的石头落下，神色也松了些，却不料莫凛突然向她伸手，一把便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嘴唇。

莫凛身上独有的，如淬雪刀锋一般凛冽的味道充斥了她的鼻腔，让叶芸珠一身晃神后，才挣扎着想要推开，却被早有准备的莫凛束缚住了手脚。

叶芸珠想要开口说什么，一张嘴，一口罗浮春便经由莫凛的嘴唇渡入她的口中。

叶芸珠气得要锤他，却被莫凛一个翻身狠狠地压在了床榻上，禁锢在了狭小的双臂之间。

殷红的酒液从二人相触的唇边溢出，染红了叶芸珠的衣襟。

突然，莫凛吃痛地低吟了一声，终于解开了叶芸珠的禁锢，叶芸珠趁机赶紧从他的身下爬出，扬手便给了莫凛一个巴掌。

“你咬我，还打了我一巴掌？”莫凛阴着脸怒火中烧，俯下身正要好好折磨叶芸珠一番，却愣住了。

叶芸珠睁着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咬着嘴唇似是在强忍着不哭，可泪水还是从她的面颊上如断线珍珠般地滑下。

她在止不住地颤抖，看着他的眼睛里，只有忧惧与羞耻，独独没有爱意。

她说：“是你讨打！”

莫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起身照了照房间内的穿衣镜，从镜子里发现了三道指甲划的血痕，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下手也忒狠了些，这让小爷我怎么上职见人？”

叶芸珠胡乱地抹了抹泪水，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有孕了。”

莫凛一惊，没听清似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有孕了。”叶芸珠缓缓吐了一口气，“孩子我会自己生自己养，不会来麻烦你的。”

前世的时候，她打掉了这个孩子，一生再未有孕，傻乎乎地将侯府的几个小辈视若己出，还在不知情的时候拨钱给顾青云养了他和那个外室的孩子。

今生，上天让她重生回到这个时候，或许就是为了让她弥补这一缺憾的。她已决心留下这个孩子，只是因为这是她的骨血，与莫凛或顾青云都没有关系。

莫凛一怔，目光灼灼地盯着叶芸珠的肚子半晌没说话，然后仰头灌了一口酒说：“不是有喝避子汤吗？”

叶芸珠心中发寒，他这是疑了自己。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解释说：“有次没喝。”

莫凛反问：“哪次？”

叶芸珠木然道：“尹贵人晋妃那晚。”

莫凛愣了愣，走到榻前看了眼那幅画，皱眉深思良久，才从记忆深处寻了些蛛丝马迹出来。

那晚宫中设宴，他回来后又饮了许多酒，狠狠折腾了叶芸珠直到第二日清晨。婢女确实端了避子汤进来，但被他失手打翻了，当时仍在醉中，也没吩咐再送一碗。

莫凛坐了下来，张口问：“你什么打……”

“我说过了，我会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不劳你挂心。”叶芸珠冷冷地说，“告诉你一声，一是因为你好歹也算这孩子血缘上的父亲，二来，也是告诉你我身子不爽，由不得你胡来了。”

最重要的是，莫凛就是个疯子，她不想和上一世一样，因为没告诉他，再被长剑指着喉咙一次了。

莫凛良久无言，又回到了自斟自饮的状态，抬眉问她：“这孩子，你真打算留下？”

“我说了，我已下了决心。”叶芸珠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一点都不问问我的意见？”莫凛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叶芸珠不在意地笑了笑：“就当是露水情缘好了。”

莫凛的脸扭曲起来：“你想要别的露水情缘，让其他人当这孩子的爹？”

“或许吧。”叶芸珠说，“但，那也和莫大人无关了。”

莫凛的眸中闪过杀意：“你就不怕，我会因为这件事，迁怒到顾家二爷，和整个淮恩侯府上？”

叶芸珠云淡风轻地说：“那敢情好。反正，莫大人想杀谁便杀谁吧，我不阻拦，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