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凛又是一愣。
他还清楚地记得，叶芸珠主动献身的时候，是何等羞愤欲死。但为了淮恩侯府上下的性命，她还是选择了在他的身下辗转承欢。
叶芸珠一看莫凛的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何处，低头轻抚着自己的小腹说：“莫大人，你虽手握权柄，但劣迹斑斑、手段狠辣，我希望，这孩子不会像你。”
莫凛突地笑出声来：“有其父必有其子。”
叶芸珠却说：“还有我这个母亲在，他不会走上歪路。”
这时，婢女又走了过来，低声说：“方姑娘没有上吊，但哭得力竭，昏过去了。”
莫凛嗤了一声：“看来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倒是惜命得很。”
叶芸珠笑道：“我的一万两呢？”
一万两对莫凛来说只是小数目，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说：“你自己去瑞丰钱庄取吧。”
叶芸珠没直接接话，说：“我和你做笔生意，如何？”
莫凛难得好奇起来：“你也会做生意？”
叶芸珠解释说：“只要你给我十万两的本钱，我就能还你本钱加上一万两的利息，如何？”
依照她前世的记忆，盛京不久后就会闹饥荒。到时候，粮食只会嫌少不会嫌多，她买下越多的粮食，就能救下越多的人。
莫凛嘲讽道：“淮恩侯府没给你钱花？”
叶芸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侯府的钱不够。”
莫凛没问叶芸珠要用这钱做什么，倒是先问道：“这是论私情，还是论利益？”
还未等叶芸珠接话，莫凛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也不对，我们算是什么私情？还是‘奸情’这个词更贴切些。”
叶芸珠没忍住，瞪了莫凛一眼，莫凛却笑得更欢。
“我们在商言商。”叶芸珠板着脸说，“净赚一万两又毫无风险的买卖，即使是莫大人你，也会心动吧？”
莫凛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十万两而已，你自己去钱庄取就好。”
叶芸珠的脸上终于见了笑意，她微笑着说：“之前赌局的一万两，我就不拿了，算在这十万两内吧。莫大人，祝我们合作愉快。”
莫凛随意地“嗯”了一声。
“契约已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莫大人的好事了，告辞。”叶芸珠说着便站起身。
“这就走了？”莫凛伸手箍住了叶芸珠的手腕。
叶芸珠挣了挣没抽回手，沉下神色说：“莫大人，还请您注意言行。我已说过，我们不过是露水情缘，此后相忘于江湖便好。我如今，只是与你在生意上有往来罢了。”
莫凛松开了箍着叶芸珠手腕的手，挑眉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抛了这恩情？”
叶芸珠听了好笑：“莫大人，你我心里明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何来恩情？”
说完，叶芸珠便转身下了楼。
穿过花园，走过一处拱桥时，叶芸珠突然遇上了一队婢女。
婢女手中拎着食盒，从内飘出一股极好闻的食物香味来，勾出了叶芸珠的馋虫。
叶芸珠悄悄揉着自己有些发痛的胃，咽了咽口水，好奇地问道：“这里面炖的是什么菜？这香味，可比花园里新开的玉兰勾人多了。”
叶芸珠说得风趣，几个婢女便也跟着笑起来，想到叶芸珠的身份，耐心地解释道：“这里面有清炖肥鸭、水晶小笼包和宋嫂鱼羹，是为……是为方姑娘准备的。”
叶芸珠“哦”了一声，谢过了婢女，迈步向外走去。
佳肴再好，也与她无关了。
回府后，叶芸珠又吐了几回，甚至连胆汁也吐出来了。
玉梅服侍着叶芸珠勉强用了半碗小米粥，愁了整整一夜。
叶芸珠迷瞪了一会到第二天天亮，便去了瑞丰钱庄取了银票，再坐马车去瞧了瞧庞胜看好的库房，确定合她要求后便用了三千两银子买了下来。
“剩下的银子按照夫人的吩咐，全部买了米。不过，如今的粮价涨得实在太快，短短一个月，便从五百钱一石涨到了六百钱一石。”庞胜说道。
叶芸珠的眉头蹙起，她一直亲力亲为地管着府中的开支，对于粮价的涨跌心中有数。
这粮价涨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快些。按照现在的价格计算，她最后可赚不了多少。
庞胜建议说：“还好这只是在盛京城内，盛京城在天子脚下，粮价有户部把控，应该不会再涨了，但依旧高到不适合我们买入。依照常理，各地的交通、丰收情况和人丁数目不同，这米价情况也就不同。例如靠近官设粮仓的地方，粮价就低些。还有像冀州这样耕田多的地方，粮价低至四百钱一石……”
叶芸珠蹙起的眉头松开，看着庞胜的目光里带了激赏。
不愧是她选中的人，庞胜竟调查得如此周全，比她料想的还好些。
对这样的人才，叶芸珠也愿意冒点风险委以重任。
“就是冀州了。”叶芸珠说，“我们从冀州买粮食。”
庞胜一愣，劝道：“夫人，这接下来就是雨季，一次买入太多的粮食，即使库房的排水再好，也是要返潮发霉的。”
叶芸珠胸有成竹地说：“无妨，不会有积压太久的粮食的。”
庞胜还想再劝，叶芸珠却递了一叠银票给他，说：“这里是十万两，和先前一样，全部买入粮食。”
庞胜接过银票的手在抖：“全部？”
“全部。”叶芸珠笃定地说。
庞胜忍不住继续劝道：“夫人，恕小的直言，这可是整整十万两，够在京城买好几处上好的田庄和宅院了。一旦出事，那么多银子可就全部打了水漂了……”
叶芸珠感动庞胜的相劝，坚定地点头说：“你放心，放手去做就好，一切有我担着。”
庞胜被叶芸珠话里的坚定激励，说：“好，夫人既有这胆气，我庞胜相陪一遭又何妨？”
庞胜说着沉思了片刻，又说：“如今的世道不算太平，冀州虽离盛京不远，但这么多粮食，难保有人打主意。夫人，可要寻些护送的人手？”
叶芸珠笑了笑，若不是为了这一原因，她怎么会找上庞胜呢？
她问道：“你可认识些可靠的会武之人？”
庞胜的亡父出自镖局，生前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结识了一帮绿林好汉。这些人重情重义，即使在庞胜的父亲去世后，也和庞胜一直有往来，教了他一身好武艺。
上一世，叶芸珠一力将侯府的产业做大，身边却始终缺少可靠之人。庞胜将那些好汉喊了过来，帮了她不少忙，说起来也算是两世的缘分了。
庞胜拍了拍脑袋：“有的，我这就把他们都喊来。”
叶芸珠笑着点头：“你告诉他们，此事做好了，银钱管够。不过，运粮之事须得小心周全，切记不要引起太多注目，让他们口风牢靠一些。”
饥荒之前囤粮的事若要让人知道，她可不好解释，总不能说是凑巧吧？
庞胜郑重地点头：“小的都记下了，夫人放心。”
捏着银票，庞胜心中激荡。
这是三夫人对他的信任。虽然不知道三夫人究竟要做什么，但这一票，他庞胜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