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静谧的山谷。天边残阳如血。晚霞幽幽暗暗。
柔柔的晚风轻轻地掠过湖面,澄澈明净的水面荡漾 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悠悠地荡开。
微不可微的破空声传来,铺满鹅卵石的湖边,缓缓现出两个人来。
一大一小相映成趣的红袍。
荆离站稳了,迎面扑来的是一阵清凉的湖水气息和淡淡的各种植物香气揉杂在一起的柔风。
顿时心脾舒畅。果然比嘈杂的合欢正殿要宜人的多。
荆离举目四顾,湖水的那头是一座陡峭的崖壁,乍看去竟像垂直于水面。
青色的崖壁上,生着一簇一簇血一般红的合欢花,此时看起来朦朦胧胧,像是为崖壁盖上了一层红色的纱帐。
合欢树本为灌木,昼开夜合。然而此处的合欢花与合欢别苑的合欢花都是矮小无干。
荆离以前一直都想问亓官冽为何他会将原本高大的合欢树变成这样低矮的赏花来养。每每却都忘记。
今日看到这崖壁上的合欢花也是如此,想来也是亓官冽所为了。
荆离正好就问出了口,“师父,这花怎么会这样还可以活的下来?”
亓官冽走上前来,席地而坐,顿时,红袍散落一地,“离儿想知道么。”
荆离在亓官冽身旁坐了下来,侧了身枕在亓官冽腿上,小手捞起一两枚石质温润的石子,在手里把玩,“师父,这样做,好么?”
亓官冽一愣,他似乎没有想到荆离会这么问,哂然一笑,“有何不好?同样清香袭人,花开并蒂。”
“合欢花,花美,形似绒球,清香袭人;叶奇,纤细似羽,日落而合,日出而开,红花成簇,绿荫如伞,植于堂前供观赏,或于庭园水池畔等,树皮及花可供药用,有安神解郁、活血止痛、开胃利气之功效,提取的浸膏外用治骨折、痛疽、肿痛等症。木材坚实,纹理通直,结构细密,经久耐用,可供制家具、农具、建筑、造船之用。 ”荆离款款说道,她从小便喜欢合欢树,遂颇有些了解。
亓官冽点点头,“离儿也喜这花?”
“从小便极喜爱。”
“那么离儿可知道它的传说吗?”亓官冽淡淡地问道,轻轻地抚摸着荆离搁在他腿上的脑袋。
“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自此,人们常以合欢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爱情么?荆离抿着唇,抱住了亓官冽的大腿,把脸贴在他的袍服上。
师父又想起她了。荆离吸吸鼻子。
“合欢树有阴有阳。无阴或无阳,都算不得合欢。所以我只留着花,倒也开的妍丽。”亓官冽注视着崖壁上的红团锦簇,思绪又回到了百年前的那天......
碧水寒潭之上,她衣不蔽体,犹似在烟雾中,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头妖娆冶艳的紫发倾泻而下,遮住她修长雪白的玉颈,一片洁白的酥 胸如凝脂如白玉。她抬起头,一双紫眸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怯怯地盯着他,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她肌肤胜雪,温玉柔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动人心魄。浸在水里的下半身,双腿合拢成一条美丽的鱼尾。
出尘如仙,傲视独立,紫发临风而飘,虽然赤身裸体,也无一丝魅意,尽显美丽清雅,高贵清华。
“你是谁?为什么在那里?”她的声音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香风吹来,她的紫发上,便堪堪落了一头的合欢花瓣。她如削葱般的玉指盈盈地拿下一朵,“真好看......喏,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了。”
......
“师父,师父......”荆离细细软软的呼唤让亓官冽略一回神。
她睁着水汪汪的紫眸,幽幽地看着他,“师父。”
那眼神分明有着不满,有着埋怨。
亓官冽对上那双稚嫩的,带着娇嗔的眸子,心里微微一动。
这紫发,这紫眸......分明与她一般无二,却不是她。
亓官冽心下一阵怅然。
他微微一笑,“离儿莫生气。为师知错矣。”
荆离低下头去,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师父可莫再这样,离儿是离儿。”
亓官冽爽朗地笑了,声音飘出去,碰到崖壁,荡出回声,“为师记下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灰蒙蒙一片,周围的景色都昏暗朦胧,燥热的天气终于平缓了下来。
“离儿,你可喜此处?”亓官冽大手一挥,将荆离揽在怀里,“为师但凡有郁结,便来此处。”
荆离往亓官冽怀里靠了靠,头顶刚好触到亓官冽光洁的下巴。荆离抬眼望向远处,眼神空洞,她分明没有在看什么。
此时宴席应当是开始了吧。
也不知道魑魅魍魉要急成什么样子了。荆离如此想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离儿在想什么?”亓官冽随口问道。
荆离摇摇头,没有回答。
亓官冽哑声笑了,没有再问,静静地抱着娇小的荆离,同她一般地望着远处。
寂寂人初定。
一轮月已升上了半空,洒下一片阴柔的月光。湖面上反射着莹莹之光,安静美妙。
山谷内时有猿蹄,却并不慎人。
师徒二人临风坐着,各怀心事地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荆离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清鼾声。她轻轻的扭过头,在月光下注视着亓官冽的侧脸。
那看一遍就惊艳一遍的容颜。荆离伸出手,想细细描摩一番他的五官,又怕惊醒了他,举起的手堪堪落下。
亓官冽这几日应是很累了,在这里略一放松便睡着了。她怎么舍得吵醒他。
就这么,荆离又把头扭了过去,好让亓官冽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升高了,一阵凉风吹过来。
入夜可真是冷啊。荆离修为太低,这湖风又清冽冽直冲着她的每一寸骨髓而入,她修炼出的那点魔气不足以抵抗这冷风,顿时四肢都酸痛起来。
她强忍着身体的战栗,往亓官冽怀里又缩了缩。
师父的胸膛就是暖和啊。
如果她没有仇恨,没有期待,那该多好啊。
可是不能忘记的,母亲那双极恨极恨的眼,母仇如海深,不可不报。
待她学有所成,手刃了夜往昔那老贼,她就乖乖的,安分守己的,待在他身边,每日晨起为他梳头束发,做他最心疼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