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
曹操云淡风轻的在棋盘上布下一子道:“奉孝,东南探报,孙策取吴郡、会稽两郡二十八县,此人颇有乃父遗风,今后恐怕会成为我们的劲敌。”
“雏鹰若无历练和磨砺,如何能展开双翼,翱翔天际。”对坐在另一侧的郭嘉心不在焉的回应着,手中拈着一枚棋子,在棋盘的边缘一下一下的敲着,久久不落。
曹操展颜一笑道:“奉孝似有话说,我洗耳恭听。棋可以说完了再下。”
“无非是徐州和皇帝而已。”郭嘉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木盒,“主公,如今陶谦病重,其子无能,徐州的局势已经失去控制,正是我们征伐的大好时机,可是皇帝的勤王诏书偏偏在此时到达,如何决断,还请主公定夺。”
“以陶谦的才智,如何能弹压吕布和陈宫,搞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咎由自取。至于皇帝……”曹操沉吟了片刻,似乎不易措辞,“皇帝对我们究竟有多大的意义,举汉家旗帜是否能够帮助我们壮大自己的力量,威胁我们的敌人,皆是未知之数。挟天子以令诸侯,走错一步便将万劫不复。”
“棋如人心。”郭嘉倚在桌旁细看未下完的棋局,“此局主公并未与我在中盘缠斗,而是处处着眼于全盘,想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曹操笑着起身:“奉孝知我。”
“昔日霍光受武帝托孤之意,辅佐孝昭皇帝安定天下。今逢大汉社稷凌迟之际,我当效仿古人,为天下驱驰奔走。”曹操拂袖将满盘的棋子扫落在地,“欲成不世功业,怎能不冒千古奇险?莫说霍光,即便是王莽,我亦要为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冀州,邺城。
袁绍高坐在府衙的堂上,带着些许迟疑道:“昨日接到陛下勤王的诏书,我和几位内臣商议了整天,难有结论,不知该如何处置。今日召集各位来,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沮授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主公生于宰辅之家,四世三公,声名显赫。如今汉室倾危,正是主公以忠义之名匡济天下的大好时机。目下皇上逃离李傕和郭汜的魔掌,颠沛流离,暂居洛阳。各个州郡牧守皆以勤王之名,行兼并之实,并无一人真正抱怀保卫天子,抚宁百姓的忠义之心。主公虎据青冀二州,正应排众而出,迎接圣驾,建都邺城,重立汉家宗庙。之后主公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试问有那一路诸侯能撄主公之兵锋?如此天下不难定也!”
“非也非也。”郭图高声反驳道,“主公,汉室衰微已久,想要重新恢复昔日的荣光谈何容易。如今天下英雄都趁此乱世各自抢夺地盘,占据州郡,正所谓汉失其鹿,先者得之。目下河北未定,刘备在后虎视眈眈,在下以为攘外必先安内,如果连自家后院都没有清扫干净,何来闲情逸致去奉迎天子,重兴汉室?”
田丰出列道:“公则此言差矣,振兴汉室乃是天道所在,并非吃饱了饭闲着没事找事。刘备虽然占据幽并二州,毕竟根基未稳,想要对主公动刀兵,恐怕力所难及,况且其一直以大汉苗裔自居,若在主公接驾时出兵来犯,乃是公然谋反。刘备世之枭雄,权衡之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是主公掌天下之权柄的最好时机,主公切莫犹疑,否则悔之晚矣。”
“元皓真是妇人之见,可叹亦复可笑。”许攸一脸不屑的神情,“若是主公迎来天子,定都邺城,做任何事情都须上表请示,不可违逆陛下令谕,如此反而失去自主的权利,岂非作茧自缚?皇帝与主公所见相同则罢,若是意见相左,究竟是听皇帝的还是听主公的。那时恐怕挟天子非但无法令诸侯,还落得个抗拒诏命的罪名。请主公三思。”
审配大笑道:“许子远莫要贻笑于人了。我且问你,董卓、李傕、郭汜,哪个人落得过抗拒诏命的罪名?”
辛评、辛毗两兄弟怒斥道:“审正南,你是在劝主公当不忠不义的逆贼,受尽天下人的唾骂么?”
审配冷笑道:“自古成王败寇,我不闻有斥齐桓晋文为逆贼者。”
堂中登时吵作一团,这边骂那边乱党逆贼,那边骂这边见识浅薄。沮授向袁绍跪拜道:“主公请早下决断。奉迎天子上循天意,下顺民心,切莫错失良机。”
田丰也跪下来劝道:“主公若能遵从公与的提议,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许攸、郭图等人纷纷跪了下来:“主公切莫听从小人唆摆,迎天子乃是自取其败,万不可为!”
袁绍微微皱眉,是否迎奉天子的讨论已经转变为帐下谋臣之间的相互攻讦,这让他的心中不禁焦躁起来,他重重的拍了拍座椅的扶手,豁然起身,脸上隐隐透着怒气。
“等统一了意见,再来告诉我你们的决定。”说完之后,袁绍头也不回的转入后堂。
乱世的走向,英雄的成败,往往在于一念之差。
当袁绍还在邺城的府衙中犹豫难决时,兖州的曹操已经做出自己的决定,在命族弟曹仁、曹洪等严防徐州一线后,曹操亲率一万精锐日夜兼程,入洛阳朝见献帝,毫不犹豫的将天下的权柄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公元196年,献帝改元建安,以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假节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