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丘上,赵云牵着自己的战马,手中紧紧的握着龙胆亮银枪。战场上的厮杀声顺着风飘荡过来,听得赵云额上渗出点点冷汗。
“报!敌军陷阵营已冲散我军前阵,中军危急,主公已亲率帐下虎贲参战!”探马急报到赵云马前。
赵云攥紧了长枪,额上的汗更多了。即使没有探马,在这里他也可以凭高清楚的俯瞰整个战场的局势,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三千名配盾的山林甲士竟然无法抵挡一千个陷阵营将士的冲击。赵云的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孙策带领虎贲参战,代表整个战斗已经开始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完美的时机切入战场,他麾下的五百名骑兵和五百匹战马,将成为左右这场战争走势的关键。
一名百夫长牵着马上前道:“将军,若是现在还不进攻,只怕主公会有危险。陷阵营毕竟是天下精锐。”
赵云摇头道:“还不是时候。陷阵营固然精锐,但主公的虎贲是由身经百战的悍将组成,战斗力未必弱于陷阵营。敌军的第一次冲杀是抱着必死之心,关键是他们在击破前军后,能对我军主阵造成多大的冲击。”赵云紧紧的盯着战场上飘扬的墨色战旗,“敌军主将此时恐怕也在评估,评估什么时候将主力投入战场,进行致命一击。我们需要再等等,再耐心等等。”
百夫长顺着赵云的目光投向那面随风狂舞的墨旗,看见原本静默的旗杆凭空升起,猛然向前挥去,赵云咬牙笑道:“敌将终于忍不住了。那么,就是现在!”
赵云提起龙胆亮银枪,翻身上马,五百名风火骑兵也同时整顿鞍马,爬上了马背。赵云一挥长枪,咆哮道:“进攻!我们已经等待了太久,是让淮南人见识一下江东猛虎利爪的时候了。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风火为证!”
江东的猛虎和淮南的恶狼在战场上撕咬搏斗,在陷阵营以生命为代价突破江东军的前阵后,张辽终于将主力投入战场,意图对江东军的本阵发动致命的一击。红色的猛虎旗和墨色的狼旗在战场上交错,两军的将士跟随自家的战旗向前冲杀,一波波冲在最前排的战士被砍倒,一波波新的战士继续挥舞着武器冲向前面,再次倒下,再次冲上去,如此往复循环,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两军真正的接战并没有开始很久,但是对于孙策来说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陷阵营突破己方的前阵之后,孙策带着近卫虎贲冲了上去,配合着自己残存的前军,以损失过千人的代价剿杀了所有的陷阵营武士。与此同时,周瑜在后方重新集结了中后两军的阵型,以抵抗敌军主力的冲击,而自己的后援,一万丹阳新兵也在急速行军之中,相信不久之后便会赶到战场。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胜负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江东军一方,但是孙策心底还有一丝隐忧:江东军的战斗力或许不如陷阵营,但也算当世一流的劲旅,而且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取得胜利是必然的结果,就算陷阵营再多一倍,也无法逆转战场的局势。张辽和高顺是当世名将,久经战阵,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但二人明知是必败之局仍然提兵来战,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身为领军的将领,就这么甘心消耗掉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虎狼之士?
正在孙策苦思不解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轰隆的马蹄声和隐约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伏兵?!孙策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他慌忙用手抹去了糊住眼睛的血渍,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视线的尽头,大片的尘土被抛起,一杆红旗和两杆黑旗冲出了烟尘,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带着战马高速的切入战场。骑射手的队伍在两侧如同鸟的双翼一般飞起,借助着战马的冲力投出了密集的箭雨,而处于两翼之间的骑兵汇聚成一支无坚不摧的箭尖,直指淮南军的主阵。
喊声越来越近,旗帜也变得清晰,那风雷般的喊声是“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风火为证”,三面战旗中红旗之上是燃烧的烈火,黑旗之上是呼啸的狂风。孙策早早布下的一招后手——风火骑兵终于在完美的一刻加入了战局,铁蹄和马刀将淮南军最后的斗志彻底粉粹。
风火骑兵如狂风一般驰过,如烈火燎原一般焚烧了整个战场。孙策的热血再一次被点燃,他高举手中的长枪,放声咆哮道:“江东的儿郎们,杀!”
江东军声势大振,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开始追杀溃退的敌军。
兵败如山倒,张辽骑在马上,静默的看着周围如潮水般后撤的败兵。他和高顺失败了,陷阵营浴血搏杀所换来的优势被瞬间摧毁,无可挽回。张辽镇定的正了正自己的头盔和战甲:“马革裹尸是为将者的光荣,我能这样死去,也当含笑九泉。”他接过副将手中的帅旗,一夹马腹,义无反顾的向风火骑兵冲去。
战场终于慢慢的安静下来,一直阴沉的天空也终于下起了雨。春雨阵阵,带着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迹浸入泥土。孙策脸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掉,眼前的世界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除了濒死者的低声哀嚎,整个世界好像都笼罩在悉悉索索的雨声之中,孙策沉重的呼吸着,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令他想要呕吐。
赵云领兵来到孙策面前,下马单膝跪地,请罪道:“主公恕罪,末将来迟了。”
孙策摆了摆手道:“子龙不必自责,你切入战场的时机准确无误。此战我军损失惨重,皆因我轻敌大意,指挥失当。”
赵云起身向队伍中挥了挥手,骑兵们将一个人押到了孙策马前:“主公,敌将张辽最后奔袭骑兵主阵,被在下生擒,特带来交予主公发落。”
“主公,杀了他!”甘宁带马上前,长刀出鞘,“杀了他,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张辽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视着孙策,干涩着嗓子笑了起来。此时,孙策马前的一具尸体突然活了过来,浑身血污的高顺嘶吼着跃起,向孙策扑来。孙策见机极快,长枪一记横扫,枪杆重重的打在高顺的胸前,高顺喷出满口的鲜血,仰天坠下。
甘宁提刀策马而上,却被孙策拦住了:“这等勇将杀了实在可惜,或可为我所用。”
高顺挣扎着撑起身体,嘶声道:“战,惟死,不惧不退不降!”张辽闻言,也坚毅的点了点头。
“若是我此时开口劝降,未免会令两位鄙夷。”孙策感喟一声,带马逆着风雨离去,“将两位将军暂且收押,切记不得欺凌折辱,待攻下庐江再做发落。”
汉建安二年,讨逆将军孙策奉诏渡江北上,讨伐儹越称帝的袁术。三月,孙策前部两万人在距庐江城百里处与前来阻击的一万淮南军交战,江东军以死伤过万人的代价取得这场惨胜,全歼敌军,俘敌主将张辽、高顺。一日之后,庐江太守陆康出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