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戈看向房子里另一个人的存在，见他虚弱地靠在扶梯上，走过去轻拍了下他肩膀:“你怎么样？没事吧？”

刘洋猛地睁开眼睛，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捂嘴轻咳了一声:“有点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顾慕戈的手插进口袋，问他:“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台电脑的？”

莫离也紧张地看向刘洋，他的答案很重要，如果天使登录那段时间他们没有用过电脑的话，那么就只有洛其凡一个人碰过电脑。

刘洋明显有些紧张，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抬头看着天花板一会儿才说话:“四个月以前吧，洛其凡冷冰冰的看起来不太好接触，我们一般都不惹他，那会儿是因为有点急事需要处理，网速又不好，就借用了洛其凡的电脑，他说东西放着就是废物，要用就用，不用和他说，我们才随便起来的。”

顾慕戈脸色一沉，抬起手臂朝莫离扣了个响亮的扳指，声音急切:“马上联系洛其凡辅导员，通过他找到洛其凡，找到之后，带回局里。”

莫离点点头，离开508宿舍，此时苏小小扭身坐在电脑特制的摇椅上，优雅地交叠双腿，慵懒地看着门口，问道:“我怎么办？”

顾慕戈看向她身后闪着亮光的电脑屏幕，转身答道:“你带林明轩去天使常登录的地址看看。”

“哎！又给我分配小少年，组长你能把阿离给我一回吗。”苏小小不满地噘嘴，气鼓鼓地要求，她想要聪明又敏锐的阿离啊！

“呃，不行。”顾慕戈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拒绝。

“为什么？”苏小小大叫抗议，莫离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霸占着。

顾慕戈又想了想，为什么每次查案都带着莫离在自己身边，他也不知道，可能因为习惯？谁知道呢，不过他并不会告诉苏小小那个整天用利益交换信息的女人。

正了正身子，顾慕戈浅浅一笑，答道:“莫离的强项是分析不是找人，而刚好林明轩的特长是找人，现在你的目的是找人。”

呃！苏小小竟无可反驳，只差为拥有这样一个顾全大局的领导泪流满面，真是这样吗？苏小小可不信，看顾慕戈那只扯动嘴部皮肉勉强算笑的脸，她一阵恶寒，无比地想要大喊大叫，领导太专制，她要举报。

洛其凡不是本地人，在校登记的地址又是原户口，不得不说，不在学校的他让人找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莫离去到辅导员办公室，一无所获，唯一有用的只是一个电话号码，洛其凡父亲的号码。

莫离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看着那串数字，不明原因地她拨通了电话，直到嘟嘟声响起，她才反应过来，洛其凡还只是被怀疑的对象，这样惊动他的家长似乎不太妥当。

她再想要挂断电话，已经来不及，手机里传出声音:“喂，哪位？”他说话极慢，声音却浑厚沉稳。

莫离握紧电话，回道:“您好，请问是洛其凡的家长吗？”

对方沉默了下，均匀地呼吸着，几秒钟才轻轻嗯了一声，莫离有些奇怪，他对于从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儿子这件事情并不好奇，甚至漠不关心。

见他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莫离也不再客套，直接进去主题:“洛其凡的手机关机，学校这边找他有急事，如果您能联系上他麻烦让他回学校找辅导员一趟。”

他的回答依旧冷冷地:“好。”

“那打扰您了，再见。”不等莫离说完，那人已经挂断电话，盯着熄灭的屏幕愣神，莫离对一旁的辅导员道谢:“麻烦您了，洛其凡来学校的话务必请您通知他到市警局去一趟。”

肥胖的辅导员挥舞着短小的五指笑道:“好的，我等一会儿再打他电话试试看能不能打通。”

莫离浅浅一笑，离开了办公室。

此时，在距离湘杨市中心六公里的一栋别墅里，一个身穿休闲服饰，身材宽阔的中年男人，面对窗口矗立着看向远方，手里拽着一台手机，空旷大厅内，只有他一人，一会儿之后，他拨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两声电话便被接通，男人说话了:“他们终于开始了。”尽管他压抑了感情，可还是从冷冰冰的话语里听出了小兴奋。

说完便挂上了电话，一切恢复安静，仿佛刚刚的电话根本没有打出去过一样，阳光依旧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地板上影子的笑容若隐若现。

离开学校，莫离直接打车回警局，她想，鉴证科那里应该已经出来一些证物了，上了出租车，莫离的头又隐隐痛了起来，今天太过用力，连续偷看后的结果。

把头靠在后座靠背上，闭目养神，莫离适时的轻柔太阳穴，大概来往的车辆不多，莫离闭着眼也能感受到车子开的畅通无阻，好像连红绿灯都没阻拦过她们的前行。

有时候莫离会想，她大概有只乌鸦嘴，心里想着一路畅通可以节约时间回警局，下一秒车子猛然刹住车，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的人耳朵巨疼，莫离毫无防备，被甩出座椅，头直接撞上前座后背。

莫离轻发出嘶的一声，捂着被撞的额头，探身至前座，看了看前方，什么都没有，她就有些怨气:“师傅，怎么开车的？”

司机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指了指右侧方，惊魂未定:“有个人，跑过去，差点就发生命案了。”

莫离皱着眉，看向右边，果然有个人急匆匆跑着，很着急的样子，莫离有些恼火，再着急也不能闯马路，多危险。

这一插曲就算过了，莫离靠在后面，闭上眼睛却总有一股诡异的压抑感在心头萦绕，她很不安，从中午开始隐隐地感觉还有事情会发生，一路上她的心跳渐渐加速又慢慢平缓，没有原因，没有凭证。

莫离的直觉一直以来都会变成现实，这种看透人心看见未来的能力，让她很害怕，她希望有一天醒来，发现她可以脱下手套，再也不会看见那些东西，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同时无能为力。

可现实，总是残忍的可怕，莫离到鉴证科的时候，见到的是一脸阴沉的顾慕戈，她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好，小跑到顾慕戈面前，她问:“事情有变故？”

顾慕戈转身面对莫离，冷冷地说出两个字:“毒品。”

莫离心一沉，本能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想到张洲阳，又痛心疾首。

莫离深吸一口气，怔怔的口中反复呢喃那两个字:“哈……毒品……”

毒品，是莫离最厌恶的东西，没有之一，她不敢说她是因为多伟大的情怀，看多了残败破旧的人生才如此讨厌毒品的，那其中还有一个秘密，一个她也不知道的秘密在其中，十年了，她一刻也没停止过对它的探索，却总不能如愿。

似乎隔着一层巨轮在告诉她，秘密将永远是秘密。

“阿离，没事吧？”顾慕戈有些担心，拍拍莫离的肩膀。

莫离猛然惊醒，回过神左顾右盼，纠结着一张脸:“张洲阳吸毒？”

顾慕戈此刻有些为难，从张洲阳嘴里拿出的纸张检验出毒品成分，浓度不高，吸多了也会上瘾，变成瘾君子，也很可怕，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

“目前不知道张洲阳吸不吸毒，尸检还没开始，不过吴寐提前采集了血液样本，在做分析，很快就会知道了。”

如果张洲阳体内含有毒品成分，那么谁带他吸的毒？他找谁拿的货？如此一来，这件案子就不单纯是一起杀人案件了，极大可能还牵扯出吸毒团伙，还有贩毒小商圈。

事情果然要变得更加复杂了吗？莫离不敢深想，不想要揣测。

“要通知缉毒队请求支援吗？”莫离垂下眼睛，轻声问顾慕戈。

顾慕戈想了想，摇头:“先不用，等确定下来再说吧。”

莫离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一时之间，鉴定科的大堂里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唯有呼吸声提示着，这里还有人。

下午的时候，张洲阳的父亲赶到了警局，一身风尘仆仆而归，那是个强壮的男人，一米七几的大个儿趴在冷冻箱上痛哭流涕，整个人软弱无力，随时会倒下的既视感，眼前的这一幕，莫离的眼眶湿润。

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叫着:“我错了，我不应该约束你…你想怎么样…让你去就好了，都是我的错啊，儿子…你回来吧……爸爸以后都不骂你了，你睁眼看看呐……”

然而浑身冒着冷气的张洲阳却怎么也不会再睁开眼睛，开口原谅他的爸爸了，在那一刻，莫离眼角落下泪滴，滚烫地滴在她手指尖，隔着手套，她也能感受到那温度，滚烫，灼热。

好不容易情绪好点的张洲阳妈妈被他爸爸的哭喊声又带到了情绪制高点，现场几乎崩溃，莫离有些着急，他们一直哭影响进度，她不是没有同情心，可是现在，不是她多愁善感的时候。

莫离上前几步，隔开依托着对方的两人，沉重地说:“请两位尽快冷静一下，我们警方需要解剖调查，你们能否同意？”

张洲阳父亲大叫一声，严词拒绝:“不行，怎么能解剖呢，孩子去的这么惨，怎么可以再伤害他……”

他想要保全尸，这很正常，莫离却有些头疼，她无比想念会挡在她身前的林明轩，可惜他不在。

“解剖是为了尽快找到凶手，这样才是对张洲阳最好的交代吧，他需要真相以慰问他的灵魂。”莫离忍耐着头疼再一次耐心解释解剖原有。

张洲阳的父亲一愣一愣地，转身紧紧看着莫离，不可置信:“警察同志，你说我们洲阳是被…被人害的？”

他一直以为，他的孩子是意外，没人告诉过他，张洲阳的死是人为，他应该震惊的，他可以愤怒的。

莫离拒绝回答，她沉吟了一下:“我们需要确定张洲阳的死因，解剖是唯一途径。”

张洲阳的父亲不发一语，死死抿着有些干硬的嘴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咬牙切齿道:“我同意，一定要抓到那该死的害人精，我们家洲阳还是个孩子啊，呜呜……他怎么……下的去手。”

他又开始小声的哭泣，莫离松了一口气，看着轻手抚摸张洲阳脸庞的他，像害怕触碰弄醒熟睡孩子的他，肃然起敬，这便是父爱吗？她也曾经拥有过啊，那温暖的感觉，她竟然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