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那道人墙后传来物体接触地面产生的巨大声响,被人墙挡住的莫离看不见,她也知道那是刘洋摔落地上的声音。
“啊……哎呀……”被惊吓的女生大声尖叫,纷纷从四周寻找依靠,“好多血……好恐怖……”莫离听的最清的就是这几个字了,一时间声音太过嘈杂,围观群众却并没有要褪去的意思,她们真奇怪,那么害怕却坚持把热闹看完,嘴里说着血腥却挡不住眼睛一个劲儿乱瞄,这便是本性。
那道人墙很高,目测过一米八,莫离的脸刚好贴在他胸口,近到能在纷乱的地方听清他有条不紊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一时之间莫离愣住,抬头,睁眼,他正把头转向了身后在看落地的刘洋,莫离看着他侧脸,莫名地有些紧张。
是他,洛其凡。
那个奇怪的男生,此时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做出保护她的举动,作为警察,莫离已经见惯尸体,并没有在怕的,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太过绅士不想要身边的女士看见,鲜血淋漓的场面,紧紧盯着洛其凡,莫离心再一次中浮起异样,他会是罗星湖吗?刘洋掉落的时候明显是看着她们这边的,他又在看什么?
觉得洛其凡奇怪的何止莫离,还有站在她身边,被洛其凡那强硬的保护欲望所冲击开的莫玲珑,对于一入校就被冠上第一校草冰山王子头衔的人,她有所耳闻,不是说他对人冷漠,就算为其自杀都不能引起他眨一下眼睛的嘛?那她看到的是什么?
惊呆的莫玲珑只见莫离往后退开两步,离开男人的身躯,看看他,又侧着身子看向他身后,皱着脸流露出哀伤,她并没有看洛其凡,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这是礼貌还是什么?莫玲珑觉得此刻的洛其凡有点搞笑,身为警察的莫离见过的场面绝对不比这一次的更恶心,这种情况下,洛其凡竟然护住了她的眼睛,这样的本能反应到是引人侧目。
莫离快速跑到刘洋身边的时候,已经有同事率先蹲下身子去探他的气息,他的手指在刘洋鼻下停顿片刻便抽回,莫离能看见刘洋的脸血迹斑斑,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同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她,遗憾地摇摇头,“没气了。”
周围的人又爆出轰轰的探讨声,就像在菜市场进行着讨价还价一样杂乱的场面,一句也听不清,莫离看看四周,救援队已经拉起警戒线,顺利阻隔了跃跃欲试想要更近一步的围观者,保护现场。
莫离看见人群身后匆忙走来的学校领导,一行三人,跟在后面的其中一个是经管系的主任,莫离早上刚见过他,另外的两个不认识,为首的那位面色恼怒,系主任同样的脸色上多了一样战战兢兢。
在湘杨这样的大学,除非特别重大的日子,领导才会在学校,况且现在已经是接近下班时间,这个点儿的学校除了授课老师,再想找到一个负责人似乎很难,就算早上学校刚死了一个学生,也不会对校领导有任何的警示作用,现在的他们大概都在饭桌上进行着下一轮的拉赞助比拼吧,所以才会姗姗来迟。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三人中提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附身救援队的同事说了几句话,同事想也没想,挑起警戒线示意他们进去,三人钻身而过,在目光停顿在莫离身后的血人上时,皱了皱鼻。
莫离是对的,他们一身粉尘,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心装饰过的,衣着讲究,或许他们是从某一场盛宴匆忙赶回,面色潮红,领带歪结,或许他们正在进行着必要的社交,在来的路上透一口气,不用风吹,一股浓郁的酒味刺激着莫离的鼻尖,混着身后的血腥味道,胃里翻腾的恶心感涌出,莫离隐隐作呕。
系主任认识莫离,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他点一下首当其冲的中年男人,对莫离道,“莫警官,这位是我们姚斌副校长。”
又指着莫离对姚副校长弯弯腰,“这是刑警队的莫离同志。”
姚斌一双眼睛淡淡地落在莫离身上,点点头,“你好!辛苦了。”
“你好!这是我的工作。”他冷淡,莫离能比他更甚。
姚斌越过莫离想要靠近尸体,莫离定定看着他,冷冷提醒,“我建议,三位不要靠近,一则难过,二则难看。”
姚斌的脚步蓦地停下,莫离死死盯着他背影,她在不满,虽然刘洋是自作自受,但那也不是这群校领导在这种时候还能纵情享乐的借口,她对于一身酒气又匆匆来迟的他们,意见很大。
他们却未必能看出来,莫离说的淡又是实话,他们只以为这是好心的劝慰,便听了莫离的建议,姚斌紧蹙眉心,久久之后,盯着刘洋的眼睛转向莫离,从上到下的扫视,直到莫离用手刮了下鼻子,才收回。
“你姓莫”
莫离想翻白眼,刚刚貌似互相介绍过了吧,不过她的教养驱使她再一次说出答案,“我叫莫离。”
姚斌点点头,又问,“莫卞君是你什么人?”
莫离一头雾水,“并不认识。”难道全天下姓莫的都得是一家人。
姚斌看了莫离一眼,挺诧异的,莫离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不再理他,转身走近刘洋身边,法证的同事还没到,他们不敢轻易挪动刘洋,只能让他这样躺着。
虽说刘洋已死,但有唐朝的证词,只要找到张洲阳被拿走的手机,早上的案子便结了,那手机会不会在刘洋身上,刘洋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迫使他走到无可挽回的局面。
犹豫不过几秒,莫离觉得就算是死刑犯,也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死,就因为心里内疚自己杀了人想要赔罪?不,唐朝脑子里的刘洋绝对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唐朝那种害怕死神一样的感觉不会错,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肯定有的,她得弄清楚。
顾慕戈拉住蹲在地上正脱手套的莫离,叫住她,“不要脱。”
莫离抬头,想对他笑,又实在笑不起来,只得苦着脸,“我找找看有没有手机。”
顾慕戈手覆上她的,拉回她脱下的半截手套,闷闷道,“我来。”
他拉回手套的时候指间不经意触碰到她手腕,零点几几几几秒的触感,莫离觉得心安,从口袋掏出橡胶手套塞到他手掌心,“好,你来。”
他们时时出外勤,多数时候会比法证先到场,莫离会在袋子里装上几副橡胶手套,保护自己也是保护现场。
顾慕戈熟练带上手套,先是翻开刘洋的上衣口袋,空空如也,又把手探向他左边的裤袋,顺利从里面拿出一款旧手机,并没有关机,也没有密码,顾慕戈抹了下屏幕上沾染的血迹,查看着手机。
空空如也,就像刚买回来一样,没有内容,他抬头朝莫离耸耸肩,无奈道,“被格式化过了。”
莫离皱着脸,轻轻问道,“苏小小救不救的回来?”
她对电子产品向来不懂,也十分懊恼。
顾慕戈眯了眼,起身把手机放进证物袋,“不知道,不过数据恢复不了也没关系。”
在这件案子上他们没那么需要手机内容,只要能证明这个手机是张洲阳的就行,而这一证明的方法有很多,所以能不能恢复,他并不在意。
莫离伸舌头舔了下干巴巴的上嘴唇,抬头看着刘洋站过的天台,想了想才问,“他有交代什么吗?”
“没有。”顾慕戈有些懊恼,“他情绪一直很激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我们说的话一点都听不进去。”
莫离没近距离观察过出事前的刘洋不好评价,只能猜测,“会不会是毒瘾犯了?”
顾慕戈抬眉,脱下手套,冷冷道,“不是没可能,不过,他好像在等着谁。”
他上去之后发现,由于保证刘洋的生命安全这一局限性,先到的同事只得小心谨慎,处处受限,往边缘的地方前进一步,都会引起刘洋激烈的反抗,个个头上都是一脑门子的汗,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劝慰刘洋自己走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两两对峙,他一直在四处张望,嘴里喃喃有词,他全身都在哆嗦,直到掉下去那一刻,都在颤抖。
莫离突然想起先前的怪异,“你也这样认为?他摔下来之前是看着西南方向的。”
莫离回头,她之前站过的地方,此刻站着莫玲珑,而莫玲珑的身边是洛其凡,莫玲珑拿着纸笔低头写东西,偶尔会抬头看一眼身边的男生,洛其凡没有焦点的直视前方,好看的眉眼拧出纹路,似忧伤不似忧伤。
顾慕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意外,走了几步和并肩站着,这样更方便他打量西南角,“洛其凡?他什么时候来的?”
莫离撅噘嘴,语调清扬又带点沉闷,“刘洋掉下来的时候。”
不早不晚,就在那一瞬间,时间就是有如此凑巧。
四下观察了一遍,顾慕戈拍拍莫离肩膀,“应该是想多了,刘洋本来就坚持不住了。”
都是些看热闹的群众,说谁可疑都不对,这本来就只是他们的猜测,还是先处理张洲阳的案子最重要。
这种自杀性质明显的案子并不需要刑警,鉴证科的同事一到,莫离就往回走,顾慕戈交接完毕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他叫道,“阿离,等等。”
莫离停下,回头看他,催促道,“你快点。”
顾慕戈小跑几步,站在她前面挡住她去路,语气不容置疑,“我叫了林明轩来帮我,你先回去。”
“我不回去。”莫离拒绝,她是身体不好,可她从没忘记,她是警察。
莫离听见头上顾慕戈无奈地叹息声,接着顶头的发丝被顺了顺,然后她听见顾慕戈说,“还有第四个人,被我们遗忘的人,除了旁观的唐平,背对的唐朝,还有一个人,和刘洋钳制张洲阳的人呢?他是谁?唐朝说他是被人带回家的,但是他的手下说早上八点的时候唐朝是在酒吧的,他在说谎,你回去再审他。”
莫离囧了,她其实是有那么一些固执的性子,却并非不识好歹,坐在警局审问对于莫离来说绝对舒服过跑案发现场,于是她点点头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