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杨市是上过国内旅游地区排行榜十佳的城市，因为有条著名的美丽江河——湘江，冬天的时候是湘江最美的时候，因为湘杨一到冬天就下雪，积雪覆地的那种大雪，一年总要下那么一场，一下便是小半月，出了门，天寒地冻，心情却很容易变好，那样美的景色，没人压抑不了怒火。

最近几年，投资旅游开发的财团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湘杨的发展像是多了几批千里马轮番拉动的马车，飞速繁华，高楼拔地而起，地皮不够用了他们便想尽办法开发各区的废置土地，一个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一个有钱拿还能处理掉自己看不上眼的废地，一拍即合，而卖掉那些土地的当地人，几年之后只能望着曾经自己的土地上建筑起来的大厦，欲哭无泪，因为他们连那大厦其中的一小间厕所都已经买不起了。

湘杨市近几年的发展已经越发靠近一线城市，但是无论多高端繁华的都市，都有那么一小块土地，还住着接地气的群众，所谓接地气就是一没钱，二没权，三没文化，他们往往只能做一些相对辛苦却工资极低的工作，而他们生活的地方，也被人称之为三振区，因为他们已经被别的人，三振出局。

三振区最北边，有一所希望小学，那里的学生都是三振区的原住民，他们上学放学方便，家长也放心，虽然教学质量不好，但胜在学费便宜，他们大多都还负担的起，不至于让孩子小学辍学。

那里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他们被家里的爷爷奶奶带着，调皮捣蛋惯了，放学还要在外面放肆一会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多时候家人是不会急着找他们的，若是天黑了还没回来，那时他们才会站在门口，大声喊叫，提醒游玩的孩子该回家了。

虎子今年八岁，也在希望小学读书，是二年级一班的学生，虎子的爸爸妈妈外出工作，他被年迈多病的奶奶带着，也不知道是虎子照顾奶奶还是奶奶照顾虎子，总之两人相依为命，生活通常不怎么方便，奶奶常年卧床，家里的事都是虎子在干，奶奶常夸虎子能干，又心疼他可怜，虎子习惯当天晚上煮多一碗米，留着第二天吃，他上学期间中午回不来，奶奶可以自己热一热就那么凑合吃一顿，晚上回来虎子再煮新鲜的，日子如此反复地过着。

虎子学习成绩很好，考试总是名列前茅，各科成绩平均，所有老师都喜欢他，他还经常帮助同学学习，同学也喜欢他，所以他做了班长，其实他不想要做班长的，因为放学后班干部总是要留下来开班会，这会耽误他回家干活和做家庭作业的时间。

眼看就要放学，老师布置完家庭作业后让虎子召开班干部会议，讨论一个月以后的学校运动会名单，虎子坐在主位，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讨论，他在担心感冒了半个月的奶奶。

“我们是班干部，应该带头参加学校活动，我报名参加一百米短跑。”说话的是体育委员，他个子瘦小跑的快，让他参加一百米短跑肯定拿到好成绩，虎子没有意见。

“可是我体育不行啊，而且跑步那么累，我跑不动了怎么办。”抗议的是文娱委员，她说话好听，会唱几首流行歌，但是娇滴滴的，虎子也觉得她不适合体育项目。

“又不是只有跑步，你们女生可以去跳绳，反正你们没事也爱跳。”这样思路清晰的是学习委员，他脑子灵活转的快，就是不爱读书，课文他一个字也不想背诵，可他数学总能拿满分，如果他肯背书，那第一名就不会有虎子什么事儿了，虎子经常这样想。

石磊碰了碰虎子的手肘，“对吧，班长大人。”对了，石磊就是学习委员，他是虎子的好朋友。

虎子忙点头，“石头说的对。”石磊外号石头。

文娱委员不高兴了，狠狠瞪了一眼石头，“那你们准备参加哪一项？”

石头也不介意，大方地呵呵笑，“我们当然是四百米了，为班争光嘛！”

文娱委员被石头堵的说不出话了，四百米跑完脏兮兮的，又累人，他们没人愿意跑四百米，既然有人顶了上去，他们也不好意思推脱跳绳了，最后所有的班干部都填了一个项目，还从其他同学里挑了几个体育好的填上，散会后天都已经快黑了。

其他人陆续回家，虎子帮石头收拾完卫生，把课本装进一次性购物袋里，准备回家，石头叫住他，“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做了红烧鱼。”

他们两家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走路要半个钟头，有时候石头家做了好吃的，他就把虎子带回家改善伙食，虎子去他家吃过几次。

“不去，奶奶生病了，我想早点回去陪她。”虎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奶奶感冒还没好？”石头记得奶奶生病已经好久了。

虎子心情有些低落，“这次情况严重一些，奶奶已经不能下床了。”所以他得快点回去。

石头提着书包，追上出门口的虎子，拍拍他肩膀，“我妈说生病了就得去医院，你给你爸打电话了没？”

虎子锁上教室门，把钥匙塞到石头手心，“打了，他们说回来带奶奶去医院，我明天要迟点来学校，你来开门吧。”

石头把钥匙拽在手心，和虎子并排走下楼梯，走到底的时候石头看着虎子发育不良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的难过，“虎子，我明天给你带苹果吃。”

虎子停下来，转个身，咧嘴笑，大白牙裸露出来，“好啊，谢谢你。”

石头也笑，虎子笑的傻，是因为他本来就傻，机灵的石头笑的傻，是因为他有个傻朋友。

当天晚上，他挑了一个最大最红最好看的苹果塞进书包，他妈还笑他是偷偷给女朋友藏的，他愤怒着解释是朋友，他妈没相信，他想明天晚上邀请虎子来家里吃饭，这样就真相大白了，想到这里，石头睡了一个安稳觉。

但是，石头的愿望泡汤了，第二天虎子没有来学校，第三天，第四天……他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揣在石头书包里的红苹果都变了色，虎子也没有吃上它。

石头去他家找他，他家被锁上了，他拍门拍窗户地叫虎子叫奶奶，也没有人应他，之后他去问老师，老师说虎子的爸爸打电话到学校给虎子请了假，说是接他去城里了，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石头想，奶奶终于去医院了，虎子终于和他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跟他说一声，石头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好，虎子是走的太急了吗？肯定是的，奶奶的病比较重要，反正他还会回来的不是吗，天真的石头这样想。

那一个星期他都在等待着他的朋友，再一次回到这个教室，然后问他要之前承诺过的苹果，那他会把已经坏掉一点的苹果给他，然后指责他回来的太晚了，只能吃坏掉的苹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