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
“可不就是个叫花子嘛。”韩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眼中却又带着些许的疑惑:“说来也奇怪,自从东神州爆发疫症以来,这京城中的叫花子不是被驱赶出城,就是被带到别院隔离,也不知这个叫花子是如何躲过巡查兵士和暗卫找到咱们太医署来的。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还真叫咱们等来了一个托着破碗的叫花子,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咱们猝不及防的吃了一惊。”
“那个叫花子都说了些什么?”韩路通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句。
“他说,让咱们给准备酒菜以及休息的地方,用来交换他即将要说的第二句话。”
“如此嚣张的叫花子,的确是闻所未闻,就不知两位大人是如何处置的?”
“他既说的如此肯定,咱们要是不听,反而显得小气了。至于他所说的第二句话,是不是值得那顿酒菜和住宿,也需要咱们来做考评。如果不值......太医署虽是看病的地方,却不是街头药房,好进不一定就好出呐。”
韩曙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话里明显透出些冷森之意,显然,他是刻意的。
“被韩大人这么一说,紫苏也好奇起来,不知那叫花子说的第二句话是什么?”
“十个字,疫症,既是天灾,更是人祸!”
“可不就是人祸吗?依小民看,那叫花子十有八九是到太医署混吃混喝的。公子与大人想想,别的州县不说,仅孟、濮两州就疫死者十之八九,这若不是人的灾难,那么什么才是?”
“啧啧,果然是本家,连咱们最初的反应都是一模一样的。”韩曙起身,抓起韩路通的手使劲的握了握,“初时,下官也是这般猜想的,以为那叫花子口中的人祸,指的就是此次因
疫症而祸及的无辜百姓。可显然,我的那位同僚卓大人不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依着叫花子的意思,给准备了酒菜,安排了休息的地方,等那叫花子吃饱喝足,这才又懒洋洋的吐出些话来。据这叫花子所说,他原是濮州府衙负责打更的更夫,在濮州突发疫症的前几夜,他曾瞧见了一些非常寻常的,奇怪的事情。”
韩曙说着,以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到徐策身上。此时的徐策,双眼微闭,雪白的大氅松松散散的裹在身上,竟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是那呼吸太过规律,反而提醒别人,他是在假寐,是懒得睁开眼罢了。
“那叫花子说,在濮州突降红雨之前,他曾连续两夜听见如鬼哭狼嚎一般的怪音,怪音过后,墙上便会出现一排排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犹如木偶一般机械的移动,行走间,似还能听见刀剑的碰撞之声。事后,他也曾多次回想那个场景,可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因为那些影子似乎都是士兵的打扮。那叫花子还说起自己幼年时听过的一个传闻,说是每过一段时间,尤其是太平间,因凡间战事减少,地府阴兵不足,便会差遣那些拘魂使者前来凡间拘人。所以,当他第一次看到那些黑影时,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那个传说。那些黑影在濮州连续出现了七日,到了第十日,也就是阴兵消失后的第三日,濮州就下起了红雨,降雨间隙,还能听见一阵阵的天雷,红雨过后便是疫症了。”
韩曙说完,用一双渴盼的眼睛盯着徐策,仿佛从他那里可以知道一切奇异现象背后的答案。毕竟,眼前这个闭着眼睛假寐的孩子,是普天之下,第一个能够克制疫症的人。阳城如今的太平,恰好说明的这一切。
徐策那边,倒也没有让韩曙失望。等他叙述完毕,那双闭着的眼睛便睁开了。
“是否阴兵拘人,尚不可说,但那些黑影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濮州。相信韩大人心中也有猜疑,毕竟那个叫花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公子的意思是,那个叫花子是冲着咱们来的?”
“那倒未必,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叫花子出现的太过巧合。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偏偏是咱们揣着太后娘娘懿旨进京的时候。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他当真只是为了咱们而来,反而是好事。”徐策说着起了身:“听闻京城有一处专门用来隔离病患的地方,不知韩大人可能带我们去看看?”
“公子想去,下官自然配合,只是看病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先随下官回太医署,待安置妥当,再去也不迟。”
“既然太医署那边主事的大人都不在,太后娘娘的懿旨也未曾下来,作为寻常百姓,也不大方便去打扰。我瞧着韩老爷儿这府中地方颇大,不知可否允许我主仆二人暂居几日?”
一句韩老爷,让韩路通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先生若是肯住在寒舍,是路通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先生尽管住下,若有什么缺的,用的,尽管吩咐丫头仆役们去添置。”
说完,又指了指站在门房外头,一身粉衣装扮的姑娘:“她叫桃红,是我府里最麻利的丫头,这几日就跟在先生身旁,随身伺候,先生尽可差使。”
“丫头就不必了。”徐策指了指紫苏:“我有紫苏即可。”
“既然先生觉得不妥,路通也就不再强求。”韩路通一边说着,一边吩咐桃红前去收拾客房。院子自是选的府中最大,最敞亮,也是最清净的一处。
“眼下住在韩府的确要比住在太医署方便的多,既是先生与紫苏姑娘的意愿,下官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回头太后娘娘下了旨意,下官也会第一时间传达。”韩曙说着,先行跨出了厅子:“隔离院距此处不远,下官带路,公子与姑娘慢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