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时刻,定在第二天的辰时。除了原定计划中要出行的徐策、紫苏、卓衍与韩曙外,又另外增加了薛元辰、齐王、桃十三娘以及薛家和齐王府的一众护卫和仆人。浩浩荡荡,竟组成了将近三四十人的车马队伍。与其说是出去查案,到不如说是这两位公子携家带眷的出门玩耍,尤其是那位齐王殿下,不仅带了护卫和仆役,还带了一名吹拉弹唱,能歌善舞的小妾,说是此去路途遥远,唯恐憋闷。
对于这些豪门公子,王公子弟的行径,徐策虽从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厌恶,可他此行的目的远不在此,也不再深究那些童颜侏儒患病的根源,而是借机接近薛家,成为薛家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因此,这路上走的慢一些,再整些风花雪月之类的,他倒也无所谓。只是走到城门口时,这个原本就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又增加了一人,正是刘姨娘千里迢迢从秦淮河上高价请回的薛家密探素娘!
对于素娘的到来,徐策也不意外。毕竟薛张两家都在找寻食骨蠕虫,而妞妞家乡的怪病,没准也和这种奇怪的虫子有关。薛予堂是不可能白白放过这个让素娘近身打探的机会。至于薛元辰和齐王,虽知这素娘是薛家长房的人,可碍于明面儿上的关系,也不能驱赶。因此这一对人马,可谓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
“这一路,怕是不会消停了!”紫苏放下布帘,“公子可要召人过来,就算不是元槐和桔梗,也要是旁的什么人,毕竟濮州路途遥远,公子这边也不得不做一些防范。”
“不是有你在吗?况且这暗中,也一定有老爷子布下的人,你我此去,不必担心。”
“公子心中可是已有打算?”
“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做好自己应当做的事情,剩余的事情,自有薛家去处理。至于打算,我想眼下,还不到我们去做打算的时候。”
“公子说的是,是紫苏过分担忧了!”
马车中,紫苏不再言语,只将薄被往徐策身上拢了拢,见四下无恙,也合了眼睛。
因人多车多,加之行进缓慢,到天黑时,也不过才离城数十里,仍在京城郊区的范围内。深夜下榻之处,也是薛家的外宅,但守宅之人却不姓薛,而姓齐。依照紫苏的观察,此人也应是薛家秘密培植的暗卫,只是乔装的甚好,从表面来看,就如同城里一般大户人家的管家是一样的。
听说此次随行的人中,不仅有太医署的两位医正大人,还有西凉赫赫有名的西凉鬼医,那齐生竟顾不得主子在场,央求徐策为其胞弟诊病。
原来这齐生竟是一对儿孪生的兄弟,两人长的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擅文,一个擅武。齐生是哥哥,目前负责薛家外宅以及附近几处田产的经营,弟弟名唤齐回,主要负责家宅平安以及佃租税收。说白了,这齐生做的是动脑子的活儿,齐回做的却是薛家吩咐下来的暗杀灭口一类的工作。
三个月前,齐回奉命去执行一项任务。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之后却经常头痛,而且疼起来,常常不能自控。眼瞧着弟弟如此,齐生也曾找过大夫来看,可看来看去,都看不出什么结果来。
薛元辰听了,自是眉头一皱。眼下京城事多,先有童颜侏儒,后有食骨蠕虫。心中难免寻思,这齐回莫不是也中了别人的圈套。思及此处,脸色也随即变得难看起来,几次三番朝着徐策看去。徐策自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薛元辰这瞄里瞄去当中暗含的深意,于是起身,去为齐回看诊。
“先生可瞧出,我这弟弟患的何症?”
“实不相瞒,令弟的病症,徐策有口难言。”
“先生此话乃是何意?莫非我弟弟这病,另有蹊跷!”
“非也,令弟的病,着实与他人无关。此病名为病疽,乃是由内而外所发,病根儿在肠胃之间,而不是头上。也亏得是我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两天,令弟的命就没了。”
“恕齐生愚蠢,对这药理也不太相通,先生能否将话说的更为直白一些。”
“令弟的病,并非单纯性的头疼,而是因为他肠胃之间生了脓,此病初始仅为腹痛,随着病情蔓延,热毒上升,转而呈现头痛之状,若不及时治疗,八日之后病人就会因为热毒上延之咽喉部位,诱发狂呕不止,尽泄而亡!”
齐生原本不信,可想想之前那些大夫看病之后,一脸茫然却怎么都寻不出病根儿的模样,也就信了两分。再加上弟弟病情越发严重,这几日,竟连床都下不了了,而且还经常抚弄喉咙,连带着有轻微呕吐的症状。再看此时主子一脸肃色,就知这西凉鬼医所说一定非虚,当即拱手道:“还请先生救救我这弟弟。不瞒先生,齐回他是我在这世间仅留的唯一亲人!”
“齐先生客气了,你我既都是为薛公子办事的,令弟的病情,我也自会上心。只是今夜已晚,有许多的事情来不及准备,待到明日,我再为令弟诊治,你看可好?”
“若多等一日,我弟弟的病情可会加重?”
“热毒已至喉间,早一日诊治与晚一日诊治,区别并不太大。今夜,你需安排丫鬟仆役彻夜伺候,多给令弟饮水,注意观察他呕吐的情形。若是吐的厉害,便让人去客房寻我。”
“如此,多谢先生!”齐生道谢,又着人分别带了众人前去客房休息。徐策想了想,将一枚药丸递给齐生:“将这药丸给令弟服下,虽不治病,却可以让他暂时睡上一会儿,也好尽快将这漫漫长夜熬过去。”
“先生慈悲,齐生这里代弟弟谢过先生!”齐生一脸感激的模样,若不是主子还在,只怕这会儿已经跪在了地上。
“齐先生客气了,徐策也不过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罢了!况且这药,只是止疼,并不能治病。”
“能够止疼已是极好的了。先生不知道,我这弟弟自患病以来,已经多日未能好好休息。作为兄长,只恨自己不能代他分担。今夜有了先生这药,弟弟他总可以缓上一些。”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话到此处,眼圈儿竟有些微红:“齐生能否问先生一句,我弟弟的病要如何诊治?”
“先开刀,将肠胃之间的浓疮清除,然后治疗热毒,待热毒消散,令弟的病自可痊愈!”徐策毫不在意说着,却没看见,齐生的脸变得比刚刚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