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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诡途 第三十四章 鬼胎(下)

若是寻常胎儿,焉能怀胎十数月不生。哪吒,毕竟是古人传说,即是真有,这种神胎,也不是一个乡下妇人能生的。

这妇人所怀,是鬼胎!

书中曾有记载:但凡鬼胎,必与鬼交,或入神庙而兴云雨之思,或游山林而起交感之念,淫妖之气,结於腹部,遂成鬼胎。可这妇人,眸若星辰,丝毫没有淫邪之气,纵是有,就她的那个婆婆,也未必许她独自一人游走山林,礼神拜佛。

所谓鬼胎,不过是妇人经水不行,内外相包,加之腹中生有胎瘤,导致腹部逐渐增大,不知情者,初看之下,自以为是这妇人怀了胎儿。怀鬼胎着,血气不足,精神萎靡,且时常伴有腹痛。腹部坚硬如铁,胎儿或浑圆似球,或呈不规则状,孕中或许有类似呕吐的症状,但却无胎动征兆。

徐策之所以找那老妪过来,无非是想要问清楚这妇人患病前后的症状,好对症下药。因鬼胎不同,所使的汤药也不相同,若清楚症状,自可事半功倍。但眼下看来,那老妪恨不得这妇人及腹中的“胎儿”死了才好,断不会说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来。

见妇人仍望着自己,徐策略靠近了些,看着她的眼睛道:“放心,你的病,能治!”

妇人摇摇头:“我不怕死,只是怕毁了我夫君和儿子的声誉。我......我并未做任何对不起张家,对不起我夫君和儿子的事情。”

“我知道,清者自清,你且安心养病,泼在你身上的那些污水,也不必在意,大不了换身衣裳便是了。”

徐策这些话,听在妇人耳朵里,自然当做了童言童语。她不忍拒绝徐策的好意,扯了扯嘴角,说了句:“谢谢你!”

徐策知道这妇人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十有八九将自己的话当做安慰的言语,他也不争辩,只转了个身出去了。外间,已不见了那个老妪的身影,想是被送了出去。

“先生可瞧出了症结?”

“是鬼胎!”

“果真是鬼胎吗?”张政松了口气:“不瞒先生,这也是我与诸位同僚会诊的结果,只是事关人命,那老妇人又口口声声说其媳妇腹中怀着的......所以,迟疑之下,竟不敢医治。”

“大人为人谨慎,有此顾虑也是应当的。”

“先生不必安慰我!人老了,这顾虑难免就多了些,实在有违医者本心。”张政摆摆手:“先生心中可已有药方?”

“大人以为该用何种方法?”

“身怀鬼胎,必大伤其血,所以经闭,需令坠其鬼胎矣。其后,必当大补其血,若不补血,则反补胃气。气虚则血不能骤生,欲补血必先补气。我与众位同僚,更倾向于补阳为上,让血随自身气而生。所用药物,为白术(五钱),苍术(五钱),茯苓(三钱),陈皮(一钱),贝母(一钱),薏米(五钱)水煎,连服四剂,则脾胃之气转,而经水渐行矣,前方荡邪,後方补正,视为最佳。”张政说完,看着徐策道:“先生以为如何?”

“确是医治鬼胎惯用的法子,只是眼下妇人腹大如斗,腹中之物更是坚硬如铁,不知大人要用何种方法令其坠胎?”

“这个......”张政面露难色。

若是寻常胎儿,自是依照常用之法进行催生,由产妇和胎儿共同使力,纵是死胎,也可参照此法。但鬼胎,虽也带个“胎”字,却不能以同理相待,若是顺利,自可保得妇人,若是不顺......思及妇人眼下的身体状态,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纵是想要尝试,只怕也妇人自己也是挨不住的。

“若单指药物,我更倾向于红花霹雳散,以红花半斤,大黄五两,雷丸三两,水煎服,亦能下胎。但此方太过迅利,过伤气血,不如荡鬼汤来得温和。但眼下,病人体弱,鬼胎又过于庞大,无论何等汤药,都不能令其顺利坠下,所以我建议剖腹!”

“什......什么?剖......剖腹?”张政吃惊的差点掉了下巴。虽听闻数百年前,医仙徐珺瑶曾以剖腹之法救人性命,但也仅仅只是听说而已。眼前这个孩子,虽为鬼医,医术也颇为精进,但剖腹取胎,光是想想就觉十分凶险。

“老朽知道先生不凡,可这剖腹取胎实在太过凶险。老朽只问先生一句,你可是认真的?”

“性命攸关之事焉能当做玩笑。”

“如此——”张政长嘘一口气,“先生可需提前准备些什么?”

“我需要一只木盆!”

“什么?”张政以为自己耳误,又追问了一句:“先生需要什么?”

“一只木盆,不需要太大,洗脸的那种即可。”徐策指了指搁在营帐角落里的那只洗脸盆:“我只要木的,槐木为佳,柳木次之,若实在没有,不妨遣人去李家老宅看看,若那柏木尚未燃尽,取一段回来挖个洞也行。”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十有八九会被当做玩笑,可偏偏这些看似玩笑的话,却是从西凉鬼医徐策口中说出的。

张政认真的看了看徐策的脸,见他目光坦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便吩咐下属前去置办。身为太医署的太医令,张政心中清楚,眼前这个孩子,之所以被称为鬼医,定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而那些手段,往往超出了寻常医者理解的范围。

“老朽尚有一事,还望先生应允。”

“张大人可是要旁观?”

虽是心中所想,可被人这么一语戳穿,张政的老脸还是红了。可身为医者,求知问学,不问出处,不问年龄,他虽脸红,却仍坚持,拱手俯身,说了句:“请先生应允!”

“张大人有心在旁指正,这是徐策的福分。”徐策回礼,目光从旁边那些医正的脸上扫过:“几位大人,若是不忌血腥,也可一同进帐!”

韩曙自是高兴的咧开了嘴,旁边几位医正,虽表现的不如韩曙那般的夸张,却也面露欣喜之色。倒是那位毛医正,面色如常,对于进帐观看之事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

徐策将视线转回,面向张政说道:“病人情况特殊,小帐之内,空间有限,所以一时之间,怕是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对于徐策来说,诸位既是大人,亦是前辈,所以这进帐观看的人员,还请大人代为裁决。”

见张政应下,徐策又转过身来,面向众人:“至于这剖腹之术,徐策想,那些进帐的大人们亦不会私藏。所以早看与晚学,并无太大区别。”

话虽如此,可对学医的人来说,这师傅亲传和看人画饼,是两种概念。于是,各自脸上,又出现了不同的表情变化,有自信满满的、有失落不甘的、有寄予希望的,亦有自知无望,摇头放弃的。

最终,张政选了连同自己在内的四个人。这四个人分别是:张政、韩曙、卓衍以及毛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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