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善从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放在纪老板面前,纪老板在看到照片后面容僵硬了一下,继而笑着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林木直低头看了一眼,照片的背景是一间破旧的老房子,入镜的窗户上糊着旧报纸,墙面上贴着被撕的只剩下一半的春联,红纸已经褪色字迹也变得模糊,想来是有些年头了。黄土泥地上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大盘小盘的菜,看起来很丰盛,桌边还摆了三个酒杯和两瓶二锅头。
“别卖关子了,这照片到底有什么玄机?”林木直不知道后山的三人被杀案的细节,十分迷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许嘉善让他稍安勿躁,又对许老板说:“这桌菜可大有学问,当然我接下来的话,你也可以当作是胡说八道。”
许嘉善扭过头似是跟林木直闲聊,余光瞥着纪老板,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点,你看看桌子上的菜,鲍鱼海参乌鸡……这桌上的菜沙茶镇怕是没几家餐厅会做。我又听陈超说过,刘氏夫妇最近过的很拮据,这回他们女儿女婿回来怕不只是吊唁,心里也惦记着卖地卖房的钱呢。”
“你的意思是这一桌子的菜不是他们买的?”林木直联系许嘉善之间说的话猜测。
“可能吧。”在没有找到明确证据之前,她所说的这全都是推测。
“第二点,放眼望过去,桌子上只有这一盘青菜,恰好,是这一盘菜最终要了他们的命!”许嘉善指着照片上那一抹绿。
“吃过满桌油腻的山珍海味,仅有的一盘清淡小菜一定会被吃,至少按照正常人的饮食习惯不可能只吃肉。”
送菜的人考虑的很周到,生怕钱大和刘氏夫妇中有任何一个人吃不到他精心准备的毒芹。
林木直有时候真的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是她这个人太无趣冷血,他真的会建议她去写荒诞小说。
纪老板摸了摸下巴说: “许小姐,你的想法真的很新奇,但你也说了可以当作是胡说八道,我承认我杀了那个毒贩子,但是你说的那三个人可跟我没关系啊。”
“我还没说完。”
许嘉善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封存着蓝色花朵的植物标本,“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木直又迷糊了,烦躁的挠了挠头:“怎么扯到礼物上面了?”
许嘉善给他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下来,安静点。”也不知道他这个干啥事都火急火燎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就欠邢二收拾。
许嘉善把标本按在桌子上,用中指敲了两下标本问:“纪老板对花花草草的植物很了解吧,不知道有没有培育过曼珠沙华?”
“养过的花花草草太多了,没印象,忘记了。”纪老板笑笑,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是养过的,并且你很喜欢它。”许嘉善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巨型的放大镜,把它放在标本背面凹凸不平有气泡的一面上。
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红色碎屑。
“可能养过吧,但是我并不喜欢它,我不喜欢大红色的花。”纪老板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标本。
许嘉善从档案袋里掏出一份资料,递给了一旁一直用手指戳她的林木直,“划重点的部分,读出来。”
“中毒身亡,解剖发现胃中含有生物碱利克林毒,可引致呕吐、痉挛等症状,对中枢神经系统有明显影响。”林木直字正腔圆的读着尸检报告。
“我问过老法医了,这种毒素可以从一种植物身上提取。”许嘉善看着纪老板,虽然她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一定能感受到她的眼神,告诉他,你逃不掉了!
“曼珠沙华!”林木直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太多的巧合拼凑到一起就变成了人为。三人都死于中毒,你爱种花草,自然比别人更熟悉花草习性,可以很好的利用曼珠沙华和毒芹的有毒汁液。另外,刘氏夫妇和钱大虽然是老邻居,但二十年前搬家后就鲜少联系,最近因为你要买他们在荒山的地,他们才聚在一起。”
纪老板叹了好长一口气,把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了眼角处的伤疤,可以看出来当时的伤牵连到了眼皮,造成了现在眼睛一大一小。
“我认罪。”纪老板抬了抬手掌,露出释怀的笑容,又带着一丝丝的宠溺,扭了扭手上的戒指。
“许小姐真的是很聪明呢,要是你姑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许嘉善惊讶的看着纪老板:“我姑姑?什么意思?”
纪老板拿出手指在桌子上一笔一划的写着:“纪许,许向慧的许。”
从警局出来,许嘉善的心情十分沉重,林木直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东问西,而是沉默着主动接过了她的背包。
曼珠沙华上的血迹鉴定结果出来后,许嘉善就猜到了杀害刘氏夫妇钱老大还有毒贩子的是同一个人。
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凶手,他先杀死了毒贩子,然后杀了刘氏夫妇和钱大,最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大费周章,把鲜血涂在曼珠沙华上摆在刘氏夫妇和钱大的抛尸地附近,究竟是为了什么?
开在黄泉路上的花,沾染血迹的花,是祭奠,是指引—仇杀。
这四个人又有什么恩怨情仇,许嘉善并不关心,她只要能找出真相就可以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真相会是这样丑陋不堪,让她无法直面。
自身被裹挟其中,亲人,朋友,欺骗,利用,正义,邪恶,法律,自我审判,无辜,罪有应得。
她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