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怀青根本就没有多想什么，将俞青彦抱好了靠坐在床榻上，就将那绢布拿来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俞青彦看着自家师父纤长的手指一一扫过的字时，惊奇的睁大了眼睛。每当俞怀青指着某个字念给他认，他就仿佛拿回了记忆一般，一下子就认得了，那字的音、形、意都清晰明白的浮现在脑海。

俞怀青刚教了一句，就因为见识了自家奶娃娃过人的识字能力而沾沾自喜，他想着一鼓作气，没准今天就能将这篇祝祷文都教会了他。可是，这世间哪儿有这么顺遂的事，刚又教了两句，俞青彦就发觉出了不对，他是认得很快，同样的忘的更快，这刚教到第三句，第一句已经忘了个大半。

“师父，不是。”俞青彦指着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对俞怀青说，他本来想说的是不认识了，可是他现在也不过周岁，脑子够用，可是身体还不能表达太长的句子，吐字也不甚清楚。听到俞怀青的耳朵里就成了那个“不是”，好在俞怀青还算聪明，想了下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想到他不过才一岁多，记不住也是正常，并没有多么惊讶，只是柔声说道，“那咱们慢慢学，今天只学前两句好不好。”

俞青彦也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想到原本需要等到四岁后才能有机会接触西漠文，如今已经比预想的要好了太多，他也并不急于这一时，所以俞怀青这样一说，他也就点点头表示同意，跟着俞怀青又学起了那两句。

渐渐的，俞怀青也发现了问题，奶娃娃记得是很快，可转眼又像是根本没学过一般，什么又都不认得了。他一连教了几天，俞青彦仍是没有记全这两句，常常是讲了这个字就忘了前一个。他看着平日里都对着荆布瞪着眼睛努力想要记住更多的孩子，只能在心里无声的叹息着，说到底还是因为他那不知道缘由的头疾，若是没了这个病，奶娃娃他也用不着这么小就要费力的认音识字，也可以像寻常人家的娃娃一样只知道撒娇嬉闹。

俞怀青明白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若是，只能是看得他心疼了，就对他更加好上几分。

这一教便是一月有余，俞青彦已学了七八句，俞怀青还是很高兴的，这日他去镇上拿了他做散活的工钱。俞怀青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想着有余钱买条鱼给奶娃娃做汤喝了，便咧着嘴向着镇东头走去。

真乡镇北邻殷山，西面与南面便是连西漠人都要忌惮着的无尽林。既无湖泊，也无海河，若是想要买鱼就只有两途，一是穿过无尽林去往西漠东界第一大城姑沾。其二便是去往林远县，那里虽也是远湖泊，但也算是方土西漠间贸易要站，物资总比相邻几县好上一些。

镇东面再三十里就是林远县县城，二师兄钱诚就在那儿任职，期间路程并不远，但是他们师兄弟几个很少会去找他，也就与钱诚一样走了仕途的老四宋子奚会来找他来喝喝酒，不过那也是许多年前了。

俞怀青犹豫了一下，想着既然要去县里，怎么也得去看看二师兄，便又折回去买了块鹿腿肉带着。当俞怀青再次站在镇东口，就看到原本没有人的道边歪着一个身穿玄青长衫的男人，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可是越往前越觉得心惊，那不是月余前去了西漠的三师兄柳旺山吗？！

赶忙将人扶去了镇上唯一一家茶馆，搭了两只长凳便算作了床，又给人灌了些茶水，掸了掸身上的灰，这才发现他只是累瘫了。而后来怎么听完柳旺山说完西漠之行，又是怎么义愤填膺的拍案而起这都是后话了，如今他只想着怎么把三师兄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