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二师兄钱诚上得前来，想要将师父邬楠的注意力引到邬重莲身上，“灵女之事已由地保报到衙门里，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不日便会有结果，只不过……此事并不简单，灵女并不像是被劫掠而去……”

邬楠仍然盯着俞青彦，钱诚的话却也一字不漏的听着呢。当钱诚说完，他又蹦了起来，指着邬偲尧一顿臭骂。

“灵女的孩子要怎么办？”太师娘出声问道，她问的并不只是丈夫邬楠，她看向的是儿子邬偲尧。

“娘，养……”

“我来带！”

邬偲尧本是想说养在他身边的，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依然跪着的俞怀青却高声说道，他这样又是惹得所有人一齐看向他，他反而挺直了腰板郑重地请求着。

“胡闹！”

这完全是胡闹！邬楠这次真是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这叫个什么事？女儿跟女婿不知缘由地失踪了，现在自己曾经属意的准女婿要来抚养女儿和别人的未满周岁的孩子？！更不要说他现在还身负着与圣姑私定的婚约，他又看看他怀里的不知来历的怪异孩子，瞬时更是生气了几分。

邬楠一脚踹在了俞怀青的右臂上，俞怀青哐的一声摔倒在地，柳旺山离他最近，仿佛能感受到地板的震动，可见邬楠那一脚用力之大。

“师父！”

钱诚和柳旺山一同出声叫住邬楠，邬偲尧慢了半拍，也赶忙上前两步想要扶起俞怀青。俞青彦躺着仰望着蹲下来的邬偲尧，清清楚楚的叫了一声师伯，之后又扭着头看着俞怀青，他说，“师父重情义，并非有何别的心思，师伯帮帮他。”

邬偲尧看着他震惊得不能自已，一岁多的孩子究竟要多聪慧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不如邬楠那样警惕，但母亲洛惜也觉得这孩子有些古怪。

俞青彦看着在场的众人，再费力地看向白苏子，他的头已经不疼了，用非常清晰的声音说道，“师父安心。”

众人还犹自惊心于这个小娃娃表现出来的特异，但俞青彦已经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洛惜用烛剪拨了拨灯芯，屋子瞬时亮了起来，虽然年近半百，但在邬楠眼里，她仍如少女般婀娜，邬楠抬手抚了抚她仍如鸦般黑润的鬓发，“今天这些事是青哥儿孟浪了，可你也不用发那么大的脾气。”洛惜闪身去床上看了看被子里的孩子，孩子已经睡熟了，她给他整了整小被子，“没看到他还带着个孩子呢。”

邬楠并不答话，沉着脸看着她的动作，洛惜自是明白他对那孩子的不喜，“那个孩子，虽然你不喜欢他，但我有一种感觉，他即便怪异，心仍是向着青哥儿的。”

“哥，”邬楠比洛惜大四岁，自他们相识她便唤他哥，如此一叫便是二十八年。“你们是不信神明的，但我们是信的，不论是西漠的华齐大人，还是我们信奉的雪神。如今你就当这孩子是神明送了青哥儿一份祝福。至于他……”洛惜再次看向床上的娃娃，仿佛一眼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她的小女儿也如此这般模样睡在她身旁，而如今她在哪里？是否吃饱了？是否受着苦难？她一概不知，心中纠结绯恻，郁不得解，她湿了眼眶。

邬楠环抱住她，他看得出她伤心了。“就算小六子与圣姑的婚约最终不成事，他年岁也正当时，总有一天他也是要成家的。那孩子他已经养了，便也只能这样。只是灵女的孩子怎么也不能再让他去抚养了。柳老三是合适的，他平日心思就细，应该能够照顾好他。早些年间他也曾跟我说过今生他也就这样过了，孩子让他来养，对他与孩子都好。”

邬楠抱着她柔声说着，“哥，你一向想得周全，只是听尧尧说，柳伯最近都跟着葛老在研究雪莲，有尧尧在，何必累及师兄弟们？”

邬楠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同意，儿子年岁也已经大了，不日便可能也要成家，到那时又怎么会全心全力顾念这个孩子。

“哥，你是怕这孩子以后受苦，可是也断没有扰了别人生活的道理。柳伯一心向医，好不容易终于能与国之圣手讨教学习，咱们怎好因这些事去烦扰人家。”

洛惜给邬楠倒了一杯水，这是邬楠多年来的习惯，他总是要在睡前喝一杯水，他无声接过，知道洛惜是不想再让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洛惜躺在内侧，叮嘱他上床前将灯吹了。邬楠一一照做，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纵是很多事情都无需多言，可是洛惜仍是什么都爱与他说，他听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发现，他竟然喜欢她类似唠叨的叮咛。

邬楠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洛惜说的并无道理，当年他救过柳老三的命，也是为了给他续命才教他内功心法，以期救他形容枯槁的身体。柳老三从未说过想要习武，这师徒情来的太过牵强，若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柳老三欠他的恩情，在这许多年来他也还得够多了。

柳老三，你是个好人啊。不如……

邬楠闭上眼睛，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凡人，他也知柳旺山绝不会拒绝他，他不如顺着一条更为简单的解决办法，这样不是反倒轻松嘛。邬楠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他横过胳膊想要拥抱她，可是他忘了中间还有个不足周岁的娃娃，他……碰不到她。

邬楠胆子很大，但唯独怕洛惜。是的，他怕老婆，怕她对自己失望，怕她对自己生气。他轻轻吐出口气，最终还是听她的话。此时不用儿子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