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并非只有邬楠没有睡好,俞怀青的房里也是灯火通明。
“今日做什么非要惹爹生气?”邬偲尧将拿着布巾站在边上问,柳旺山正用药酒给俞怀青揉着淤了的血,他下手极知分寸,俞怀青虽是疼,却也疼的舒畅。
“我什么事也没做。”俞怀青声音极低,里面满是委屈。
“圣姑的事呢?”邬偲尧又看了看坐在床上的俞青彦,“孩子的事呢?这两件说来听听吧。”
“圣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她认定我是她丈夫,她才八岁,左右不过是个孩子,我回她十年后若她还想嫁我我便娶她这也无什不可吧。”俞怀青趴在被垛上,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孩,“她一个孩子,我总不能说我不要娶你吧,十年后她还能不能记得我也未可知,更不要说什么非君不嫁了。”
邬偲尧看着他,对他莫名其妙出现的落寞心情很是不解,不过也并没有表露出来。“那孩子呢?你真打算跟爹要过来养?”
“怕是师父不会给的。”柳旺山拿过邬偲尧手上的布巾擦了擦手上的药油,俞怀青也坐起了身子整好衣服。
“师父这一脚踹的这么狠,我也明白师父他是不会将那孩子交给我养了。可是,我明天还是得去试一试。”
“你明天去肯定也如今天一般,想来师父只是不会再将你一脚踹翻了。今天听师父话里的意思,大师兄也不是合适的人选,二师兄与四师兄皆在朝为官,如今五师弟还不知去向,想来也只有我一人能够托付了。”
柳旺山说这些的时候很是正色,正襟危坐的样子跟邬偲尧如出一辙,古板得让人生厌。可是这一刻俞青彦看着他,只觉得他淡然得让人害怕,柳旺山就像在读一卷经,准确、郑重且毫无私情。
“柳三哥……”
邬偲尧像是要说什么,可是柳旺山摇了摇头,打断他接着说,“前些时日我与葛英堂葛老开始研究寒崖雪莲,希望它能有所药用价值,而不仅仅只是祭拜神明,终能为如你我一般的赤足村民所用。”
“如此情状,我虽身兼许多杂事,但药堂里仍有两个手脚勤快的伙计,带个孩子还不足为患。今时我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要你们安心,六师弟明日还是不要去招师傅生气的好。”
“柳三哥,我是他亲舅舅,此事我怎可能不管不顾,反而去劳烦哥哥你呢?”邬偲尧此话说的极为谦逊,他从不曾叫过柳旺山哥哥,如今叫来虽是为了表示恭敬,但柳旺山仍是楞了一下,赶忙站了起来。
“大师兄莫要说此话。”
俞青彦坐在床上看着,并没有出过声,但他一直在听着他们的话,看着他们的动作。略微有些的困倦也被因回忆前世所带来的隐隐痛症给驱散了。上一世白苏子是生在镇子上养在镇子上的,带他的正是眼前这位淡然的柳师伯,但那是因为白苏子拜他为师,向他学的是医术。难道白苏子今次最终也会拜在柳师伯门下吗?那么他是不是又要被韩潜图谋?想起韩潜这个名字让他皱了眉,强忍下由心底泛起的寒意和疼痛,他不再去想这个名字,也不去回想任何事,他将自己放空在被面上的细细密密的针脚上。
俞青彦的异状,那三人都无暇顾及,柳旺山与邬偲尧仍互相谦逊着行着礼,俞怀青则斜靠在床上一味看着好戏。
待俞青彦从那头疼里挣脱出来时,此三人仍是那番摸样,他跟着俞怀青看了一会儿,便知就靠这两人,说到天明也不会有什么定论。
他从床上站起来向那二人走去,许是腿短又或是骨头还软,他走得摇摇晃晃的,俞怀青见了赶忙欠身来扶,顺势将他抱在怀里,“奶娃娃乱跑什么,要什么爹……为师给你拿。”
俞青彦也不多说,站起来又向着两人去了,俞怀青无法,只得跪在床上陪他一路膝行。但见他站在两人中间,一手一人的袍袖,“明日,大师伯去说,他留,三师伯去说,他走。”
霎时三人相视呆傻,不知应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