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怀青抱着裹成一团的俞青彦站在买糖果儿的摊位前,俞怀青笑着逗弄着奶娃娃,一会儿说看果儿穿糖衣,一会儿又张罗着老板画个糖娃娃给他的奶娃娃。
柳旺山从屋子里打帘出来,他张望着早几步出来的一大一小,远远的望着浅浅笑着的俞怀青和他怀里那个认真看着师弟的小娃娃,柳旺山竟生出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悲悯。他笼在袖子里的手上捏着的那张纸,草草写了几味性温的药材。柳旺山从医三十载,也算是真乡镇出了名的郎中,自然是知道那不过是温养着娃娃,那让人不知缘由的头疾,就连葛老也是没有了办法的。
柳旺山几步上前走到俞怀青的身旁,后者有所知觉的侧了头,却没有对他说什么。柳旺山似是能从他微垂的眉峰看出他的失望来,是啊,谁不失望,就连他也因为听了葛老的威名而隐隐含着期待,更何况是将小娃娃视为己出的俞怀青了。
“霜雪几重,梅香更胜。”柳旺山说得很是直白,俞怀青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于心总是不忍。也许就像柳旺山的意思,这是奶娃娃的命数,今日愈是承了这痛,将来会愈发不凡,可是自己又怎么忍心看他痛成那样还暗自庆幸其日后的成就?这自欺欺人也太过卑劣了啊!
“师兄……”
俞怀青低低的唤了一声便不再说了,柳旺山自是通晓他的想法,自己本是想宽慰小师弟一番,却未想到反倒触了他的痛处。柳旺山只好转眼盯着糖果摊老板画着糖娃娃,再不说什么了。
老板将那糖娃娃粘附在一支削得很匀称的木枝上,又将刚才裹了糖的果儿一并递给了俞怀青。刚才只顾着画花,倒是没抬眼看过,这一递一接间才看了个真切,这青年真是俊啊,这剑眉星眸,高鼻阔庭的,嘴梢上还挂着一抹浅笑,不觉间就让人看得呆了。
青年怀里那娃子也是白净得很,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牢牢盯着将他抱在怀里的人,只是一脸的冰冷,似是个不近人情的雪娃娃。若是长大些,也如那青年一般浅浅的笑着,必定也是同那青年一样让人惊叹的俊朗。
老板摇了摇头,他这是在想什么呢。旁边的柳旺山他是认得的,他家的婆子差点冻掉了脚,便是这柳郎中给救回来的,他想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大恩人的样貌,只是隐隐觉得今天的恩人不同往日,叫他有些不敢认了。
“可是柳先生?”
老板轻声问道,原本柳旺山没有注意,被叫了这才注意到这个手巧的糖画老板与自己还是有一场医救之缘。
“正是,令正的脚好些了吗?”
老板也是没想到柳旺山还记得自己婆子那病症,“好多了好多了。”老板连连应着,俞青彦看着竟看出了些受宠若惊的卑微来,他伸手抱了抱俞怀青的脑袋,将嫩嫩的脸贴着他不算暖的脸颊,他并不想看这卑微的感恩。感恩,那是他曾经亏欠俞怀青的,这世他已然决定要加倍还他。
“柳先生这回也是来寻药的?听说方土圣手葛英堂也是寻药来的。”
柳旺山一愣,他是也听说了近日这雪山深处就要开出最妙的寒崖雪莲,柳旺山本是不在意的,虽然每七年才能去得那么一株开得最盛最好的,可是药性极寒,又极其霸道,可入的药方本就不多。加之殷山常年积雪,这方圆几十里的居民皆是日日受着寒凉侵袭,大多体寒,再用了这性寒的雪莲入药,只怕真的就要直接见了阎罗王了。
“您可曾听说今年是谁去采?”柳旺山微微欠着身,有礼的向这老者问道。
“这……好像是武家四子,自去年托坨去了后,说哪家的都有,老朽也不知那句是真。”
“听说近来镇上来了卫陵人可也是来观这采莲盛会?”
“卫陵?先生说的是谁?老朽未曾见过卫陵人。”
柳旺山浅声道了谢,他状似随口一问,关心的无非也是打探邬重莲一家的卫陵药商。那些找上门来,自称卫陵医药世家的人这般是隐姓埋名了起来,那必然是有什么不想示人的秘密,而他们几番打探重莲夫家白家,又意欲何为?想到这他回转过身跟俞怀青说道,“我去看看重莲,你也一同去吧。”
俞怀青给青彦拿着糖果儿让他舔着,“师兄去吧,我得带着小娃娃去见见客头爷,一直说要抱着娃娃给老人家看看,却一直没能成行。如今都已经来了镇上,怎好再不去拜访。”
柳旺山点头应是,便与俞怀青二人背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