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澈纤长、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地绕着她的长发。
“就在你从司伶那里回来的第二天。”
温冉诧异的从他怀里抬头来,瞳仁微扩,“你们见过面了?”
“嗯,她来找过我。”霍南澈道,“莫华那封信也是她给我的,匿名邮件是她发过来的,其实莫华那封信里只说了霍北渊和单香梅做的事情,但具体做了什么并不是特别清楚,我就让人顺着这条线去查了。”
温冉咬紧下唇。
霍南澈垂眸看着她,另外一只手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说:“我妈……见过心理医生。”
温冉心口一震。
“我查到了那名心理医生的下落,这些年他一直隐姓埋名在乡下,为的就是瞒住霍北渊和单香梅做过的事情。”霍南澈道,“她的手拿不起画笔了,当初在霍宅,你看到的那两幅设计稿是她用尽全力,最后留下的。”
温冉垂下睫羽,迟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季蔓坞是一个骄傲的人,她出身不属上流,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但长相优秀,天赋异禀,从小就被人捧成天之骄子。
就这么一个天之娇女,她却没有因为自己的天赋和讨人喜欢而傲慢,反而待人温和有礼,进退有佳。
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一双手。
上流社会那些夫人小姐争先恐后的抢她的设计图,这不足以让她骄傲。真正让她感觉到骄傲的是这一双手曾经为世界上最顶流的明星艺人做过晚礼服设计,也以国家之名参加国际上的各种大赛,为国争光。
她以为她哪怕结了婚,也可以继续自己心爱的事业,用这一双手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的一棒。
踏入霍家这个吃人骨头的地方,她没有佩戴盔甲,只身深入,最后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她的美,她的善,她的才能,都成了害她的利刃。
她失去了自己最骄傲的天赋。
她退而求其次,守好这个家,可就在她以为她可以护着这个家,可以拥有一个小家庭的时候,霍北渊却把她最后那点希望狠狠的踩碎。
霍北渊用她最爱的人的命去威胁她。
她是个倔强的人。
直到最后,她都不愿意告诉霍北辰,他的亲哥哥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威胁自己的妻子。
季蔓坞一直承受着各种各样的心里折磨。
霍北渊的步步紧逼,单香梅毁掉了她的骄傲,让这个倔强而骄傲的女人,失去了生命里的光。
“那心理医生没有对她治疗吗?如果她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意识到要治疗的话,怎么会呢?”温冉急急地问,声音不由得有些哑。
因为同样是设计师,同样爱惜自己的一双手,同样有深爱的男人和孩子,她能够体会到季蔓坞当时处于多么黑暗的地方。
“有,用了很多方式。”霍南澈道,这些都是心理医生跟他说的。
季蔓坞的心理问题非常严重,等她自己意识到需要找到帮助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成夜失眠,吃不下东西,体重一下子降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需要寻求帮助,可是她却还是不愿意让霍北辰知道,她固执的说她可以好起来的,她会用最好的状态去见北辰。
心理医生几次给她进行催眠却发现她心里的戒备很高。
温冉抿紧唇,鼻子微酸,握紧了霍南澈的手。
“我记忆里,就在他快要回来的那半个月里,妈妈经常没有回来。”霍南澈当时太小了,其实季蔓坞经历的这些他真的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住的,那就是他半夜醒来,总是看不见季蔓坞。
佣人会哄着他说等他再睡一觉,季蔓坞就回来了。
而那个时候,季蔓坞的抑郁症其实已经严重到只能凭着自己的唯一的意识强撑着。
抑郁症爆发,她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理医生建议她住院,她拒绝了。
她的各项体征都在下降。
季蔓坞回来的时候总是把自己打扮的精神,让外人根本看不出一点奇怪的地方,所以那个时候的佣人也好,身边的任何人也罢都没有察觉。
可那段日子,霍南澈总是做噩梦。
“妈妈死的那晚,我梦见黑白双煞了。”霍南澈的声音很轻。
温冉瞳仁微颤。
“很多事情我记不清,太小了,不过那个梦,我记得清楚。”包括季蔓坞就死在他的边上,他也记得很清楚。
那一个晚上,他做噩梦,梦见黑白双煞抬着棺材从山上下来,他就坐在一个屋子的外面,那个屋子有些破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靠近。
他被吓哭了。
随后,黑白双煞就走进了那间屋子,他不知道里面有谁,只是一直在哭。
再后来,他就醒了。
他是被尖叫声喊醒的。
他刚坐起身,想要叫妈妈,管家突然捂住他的眼睛,咬着牙,忍着哭声,说:“小少爷,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数到一百,你再睁开眼睛,来找我好不好?”
霍南澈当时就觉得不安,掀唇道:“不好。”
“小少爷,夫人……夫人说,她想跟你玩。”
当时的霍南澈即便小,也比别人早熟,他好像知道了什么,闭上眼睛,半晌说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