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雯大概才注意，即使墨阳看着苍白消瘦，个子也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压迫感也是有的。

见叶静雯被吓愣住了，墨阳眯起目光锐利的眸子，“难道我说错了？叶静雯小姐？”

然而，没等叶静雯想到合适的说辞，墨阳突然脸色不对，他紧紧锁着眉头，顺势捂住了自己的嘴，强烈难忍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墨阳咳到弯下了腰，等他缓过神来，他清晰地看见了手掌心的血迹。

眼神狠戾下来，他往旁边啐了一口血，用大拇指擦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叶静雯平静地望着他，等他安定好心情，再把药草香的湿纸巾递给了墨阳，“中草药，是我妈妈自己调制的，对你的病症很有帮助。”

“病症？”墨阳很反感这种说辞，眼内充血地盯着叶静雯。

他本身长期服用未知的药物，在墨家私人医院介绍精神治疗，实则身子一天比一天垮，这是墨延辰暗地里的报复，他不会让墨阳死得这么快，只会让他越来越依赖药物。

而墨阳本身就很忌讳，别人真的拿他当药罐子对待。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子也跟以药度日的废物差不多了，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他下棋的技术...跟他对墨家的了解。

所以从叶承先费尽心思地把他从疗养院带出来，墨阳就无比清楚，自己在棋盘上，是属于叶家的哪一颗棋子。

不过叶静雯忽视了他的震怒，垂着眸，面色依旧如春风拂面，宁心静神，“墨阳少爷，您是心病，心病亦需心药医。”

墨阳有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相貌只能算是俏丽，眉目清秀，只是气质不像是同龄的女生能有的稳重与端庄。

“看来，叶小姐很懂医药了？”墨阳一手扯过了纸巾，随口问她。

叶静雯淡淡地点头，“所以，父亲派我来照顾墨阳少爷。”

外面走来一位穿着围裙的老妈妈，过来唤叶静雯：“六小姐，饭菜准备好了，您带着墨阳少爷来吃吧，凉了再热一道可不好吃了。”

“知道了，宋妈妈。”叶静雯答完，对着墨阳做了个请的手势。

墨阳不为所动，呆在原地双手插着兜，“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叶承先派来的眼线，他是哪里信不过我？”

叶静雯见四周寂静无人，才对他说道：“是，叶老板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他不放心所有人。叶家，必须时时都得有他的监视，墨阳少爷，您先习惯吧，我对您并无恶意。”

见她体面话说得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墨阳倒是对她更感兴趣了。

饭后叶静雯问他，要去哪里散散心。

墨阳直说：“下棋，用你最擅长的棋法下，从你几步棋子来看，你功底比一般人强。”

叶静雯同意了，反正她接到的命令就是盯紧墨阳，具体要她做什么，叶承先不会全部透露。

棋局重新陷入僵局，叶静雯弃子认输。

可墨阳却让她放下棋子，“你不会觉得耍我很好玩吧？”他气场突变阴冷。

“怎么...？”叶静雯略有些惊愕，不知这么应付他喜怒无常的变化。

“你会下棋，为什么故意输？是觉得我一定下不赢你？”墨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叶静雯平复心境，轻声道：“墨阳少爷...我是真的下不过你，看棋局，有时看几步棋就可以定输赢了，不是吗？国际象棋也一样吧？”

“我让你下！”墨阳狠狠拍了下桌子。

叶静雯深深地呼吸着，她果然没打听错，这墨阳就是个极端的疯子，早年前也是这种暴躁傲慢的态度，棋局不把人逼到死角，他就不会罢休。

几场棋局下来，叶静雯扶着额头，满眼的无力。

她额间多出了些汗，手腕酸痛，可还在思索这局面怎么打破。

墨阳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他倒是越下越放松，也越来越进入状态，完全不顾天已经黯淡下来，四周环境变得昏暗。

“我输了...。”叶静雯心跳得极快，这几场棋局简直对于她来说是煎熬。

有时总感觉自己会赢，但是困在死局里永远赢不了。

墨阳清傲地说道：“再来。”

重新开局，叶静雯的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墨阳这时才慢慢开口：“你们都以为我只输了一场....然而你们怎么会知道，那天，临近黄昏...。”

他放下一颗棋子，再次拿起，手腕上青筋突然暴起，力度恨不得把黑棋捏碎。

“我输了一整个晚上！”墨阳怒吼一声，直接暴起，把黑棋摔在了棋面上，棋子打碎了另一颗白棋，散落到地上去。

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眼前不再是已经心力交瘁的叶静雯，而是像在欣赏闹剧的，高高在上坐着的墨延辰。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棋面旁亮着灯。

恶魔的低语就如吟唱一般，响彻在他的耳畔，声音低沉入微，可被他听见，如同行刑前的命令。

“再来。”

“再下一把？”

“啧...再来。”

墨延辰的笑意隐藏在深深的黑暗阴影内，令人不寒而栗，“墨阳...，你又输了。”

临近崩溃的墨阳垂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两边的扶手，他的头像是沉铁，一直往下坠去，直到完全低下。

接着，血，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的腹部，染透了他的衣裳。

墨延辰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才缓缓起身，把书房内的落地窗帘掀开一角，明亮的晨光把房间内照亮了一块斜角，正好以一道光的弧线，盖在了已然昏厥过去的墨阳身上。

那时的墨阳，像是被送上电椅，受到了电刑的犯人。

只是墨延辰带给他的，比刑罚更痛苦，更加绝望。

墨延辰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只需要在他面前，一并撕碎，毁掉，踩在脚下，再让他一点点，屈身跪地地拾起来......

回想起来还在全身战栗不止的墨阳，完全被过去的记忆束缚着。

叶静雯强行打起精神，“墨阳少爷...？”

“继续下...。”墨阳魔怔般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