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上午,金一趟诊所正忙的时候,金秀把孩子哄睡了,没跟谁打招呼就独自出门,消消地走进了北京妇产医院,吃午饭也没回家。
张全义发现儿子没人照看,尿得小床上发大水,屁股蛋儿都沤红啦,登时发了脾气:“与其这样,何必当初!这不是成心糟践孩子吗?金秀她上哪儿去了呢?”可是问谁谁也不知道。
直到午休的时候,金秀才心事重重地低头走回家。护士小王忙问:“金大夫您上哪儿去啦?张主任到处打电话找您呐!”金秀也不答腔儿,默默地回了西厢房,身子发沉,坐进沙发里。
张全义从里间屋赶出来,一肚子气:“你上哪儿去啦?一走大半天儿,也不说一声!偏偏今天病人多,我也没回屋,这孩子尿成河啦!现在他小,当尿包,赶明儿大了,从床上爬下来,磕着碰着……”他发现金秀闭上了眼,走到跟前,才看见妻子流下了眼泪,一惊,“秀!你,你怎么啦?”
金秀擦掉眼泪,起身走向里屋,语气平和地说:“没怎么。你睡午觉吧,我来看孩子。”
张全义跟进去,拉住妻子的手:“你到底怎么啦?告诉我!”
金秀望望丈夫,泪水在眼里直打转儿:“我上妇产医院检查来着,我……真的怀孕啦!”
张全义大惊,双手扳住她的肩:“什么?真的?”
“小声点儿,别吵醒了孩子。”
张全义看看孩子,又盯着妻子,一时没了主意,慢慢松开双手,转身望着窗外,葡萄架上杂乱的枝叶犹如他的心情,理不出个头绪来。稍顷,他回过头时,看见妻子弯着腰在够床下一个塑料的玩具小兔,不禁一阵心酸,赶过去将她拦住:“金秀……你不知道当心?!头三个月,最容易流产,亏你还是个大夫!”
张全义拾起了塑料小兔,递给妻子,她又把这玩具放在了熟睡的孩子枕边。全义扶她坐下,金秀就势抓住丈夫的手,拉他坐在身旁。
“金秀,我……对不住你。那天晚上你说怀孕了,我还当你说的是气话呢,跟你争吵,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不,没什么。有你这句话,我心里什么委屈也都没了……”她拉着丈夫的手,哭了,又极力控制自己,看着小床里的孩子,反而安慰丈夫,“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这件事儿为难的……”
正说着,外间屋的房门咣地开了,是杨妈急匆匆地走进屋来,一连声地问:“秀儿!你怎么啦?小王刚才说,你带回一身药味儿,一脑门儿官司,这是怎么啦?”
金秀已擦干眼泪,迎到外间屋:“瞧这小王,真是个小家雀,到处乱喳喳!没事,什么事儿也没有。您放心吧。我刚才去医院看了个老同学,在那儿吃的午饭——凉面,胃里有点儿不舒服。”
“真的呀?有事儿可不准瞒着我!”
“杨妈妈!我不瞒您……”
“瞧吓我这一跳。这个小王,就爱一惊一乍的!”
送走杨妈之后,张全义说:“干吗要瞒着呢?不如说出来,全家高兴!”
“你别逼我。让我好好想想行不行?我这心里……这心里乱着呐!”
张全义不再应声。看看小床上的大胖小子,他心里何尝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