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姑蔑的楚军和守护姑蔑城的越国领主军队，再次进行了一番你来我往的厮杀，双方不断地有人伤亡。到天黑时，楚军将领一看再打下去，今日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便下令敲响铜锣。

几十多面铜锣“当当当……”地敲响，那些正在攻城的楚军士兵，听到这声音，便纷纷撤退。这种敲锣退的的行动，在古书中，有一个专有名记词，即鸣金收兵。

看着楚军士兵纷纷撤退，姑蔑城头上的越军士兵，终于松了一口气，今天一天终于又支撑过去了。至于派兵尾随追击，那是上至守城最高指挥官计均平，下至底下最普通的小兵，都是没想过的。这姑蔑城头总共只有三千左右的守城士兵，除了一少部分是比较精锐的领主私兵之外，七八成都是从城内居民当中，临时征集的壮丁。这些壮丁们，让他们站在城头，从上往下，帮忙扔扔擂石滚木，倒倒粪水熬成的金汁之类的还成。就算敌方有少数的人爬上城头，他们血性一上来，跟敌人来拼个命也行，但是让他们出城追击敌军，与敌军在城外野地浪战，那是绝不可行的。

张佑看着楚军撤退时那种乱糟糟，毫无纪律的情形，倒是动过派兵出城追击的念头，但是看了已方城头比起对方更无纪律的情形，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这个念头。

吃晚饭时，全姑蔑城中，沉浸在又一天打退敌人进攻的热烈气氛当中，好像逢年过节一样。这让张佑不得不感叹这些古人精神的强大乐观。

不过，张佑实在无法乐观起来。这姑蔑城里，除了原有的八百左右计家领主私兵算是比较精锐的士兵外，外加就是临时征集的壮丁了。至于援军嘛，这城被围攻了半个多月了，至今只有他领着的三百来人来援，至于其他的援军，还没影儿呢。了解这种情况后，张佑觉得这里面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暗流，好像有一股势力，暗暗阻止各方援军来临，就是要计家倒霉一样。这让他暗暗后悔，不该在情况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带着这么少少的士兵，一头扎了进来。这一下，真是年少冲动，跳进了火坑。比起其他的许多老领主，真是太嫩了，简直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自觉被人坑了的张佑，连忙开动脑筋，设法自救。眼下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城里，突然又弃城而逃，那是不可行的。唯一的办法，那就是彻底打垮楚军，让这姑蔑城转危为安。但眼下，城中满打满算，只人三千多人，而城外楚军，十倍于此，正面硬碰是绝不可能取胜的。坚守城池，也不大可能。因上，今天的城池攻防战，让张佑发现，双方都会损耗的士兵。虽然守城方占着城池防守的便利，损耗比攻城方少，但比人命消耗，绝对消耗不过城外的楚军。

为此，张佑反复考虑过后，设想了一个方案，便来找姑蔑守军最高指挥计均平。计均平忙完了一天的事务，正想就寝，突然听说张佑来找他，说是有紧急军务，便连忙让人把他请进来。

张佑进来，和他互相见过礼后，便开门见山地直接说道：“小侯爷，这么打下去不行，姑蔑城迟早会被攻破的，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才行。”

计均平说道：“我也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但我手头上的兵力捉襟见肘，无力主动出击，如之奈何？”

张佑说道：“白天主动出击，我们的兵力确实很不足。但是我们可以在夜晚夜袭，给楚军以出其不意的打击。那样的话，很有可能取胜。”

计均平说道：“夜晚夜袭？那样太诡诈了吧？”

张佑说道：“孙子兵法曰：兵者，诡道也。这用兵打仗，本来就是诡诈的事嘛。”

计均平双眼一亮，问道：“你读过孙子兵法？”

张佑点头道：“是读过！”不过，却在心里苦笑，当年他拿到孙子兵法，只是粗粗看了一遍，记住了几句话，其中大部分内容，可都还给孙子他老人家了。当时，他又不是军人，更没想过会去打仗，谁会去记孙子兵法的内容？

但是计均平却误会了，当即对张佑行了一个大礼，以极度崇拜的口气对张佑说道：“原来足下乃兵家孙子门下高足啊！”

接着，计均平心悦诚服地对张佑说道：“这仗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全听你的。”

原来，这个年代，虽然孙武早就过世将近两百年了，世间也流传着有一部《孙子兵法》的传说。但是写在竹简上的《孙子兵法》，自然不可能普及开来，人手一册。只在极少数人手中，当作传家宝一般的传承。而这个时代，大许多场所，说话要是能够引用什么书上一两句话，就会被当作有大学问的人，人们相信他，一定熟读过那一本的书籍。因为这个时代的书，一旦到了某个人的手里，就一定会被读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这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书籍的命运。所以，张佑引用了《孙子兵法》上面的一句话，立即被计均平误会他熟读过《孙子兵法》，是真材实料的兵家弟子。要是被他知道张佑其实就记得《孙子兵法》上面的几句话，是个假冒伪劣的孙子粉，恐怕当场会气得吐血。

张佑看着态度突然变得十分恭谦的计均平，心底下十分讷闷，但现在无心细究这些，便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半夜我先率领帐下三百名士兵，偷袭楚军营寨，突进去以后，在里面放火制造混乱，你则率领剩下的兵力，在后面等侯，一旦楚军乱起，就乘势掩杀猛攻，相信一定可以打得楚军大败。”

计均平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啊。我的很多士兵，夜间目不能视物，据郎中说，他们那是患有夜盲症，夜间无法行动。”

张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夜盲症？这是缺乏维生素A导致的，可以多吃鱼类来治疗。”

计均平不知道什么是夜盲症，但听他说多吃鱼可以治疗夜间不能视物的症状，大致也明白，无奈摆手说道：“第一，我们这里是山区，鱼较少，不像你在的领地在海边，鱼很多，随时可以捕来吃。第二，就算有，今夜也来不及治好啊。”

张佑想了想，说道：“这也是，今夜是来不及治好。那夜袭计划稍做改动。我三更起床做饭，四更出发，在五更天亮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发动对楚军的偷袭。你呢，就迟一点，在我发动对楚军的偷袭，造成楚军的混乱之后，应当刚刚是天亮，你就乘着这时，率领主力，对混乱的楚军进行掩杀猛攻。具体的细节你自己确定。”

计均平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定。”

计议既定，两人便分头行动。一夜无话，黎明前天色将亮未亮的那段一天当中最为黑暗的时间里，姑蔑城外，楚军大营里，人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就连大营门口站岗放哨的，也都拄着武器，头一点一低地，晕晕欲睡。其他有一些地方的哨位的士兵，干脆就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睡觉。

而此时楚军最高指挥官辛无丑，则搂着昨天来军中看望自己的家中宠姬，沉沉入睡。他自从出兵三个月来，一直忙于军务，没有品尝女人，真所谓三月不知肉味了，可把他憋坏了。而家中妻子体谅夫君，派了他最为宠爱的姬妾来军中侍奉，昨天到了军营。现在越军就那么一点儿兵力，龟缩在姑蔑城中，半点也不敢动弹，对他来说，越军真是半点压力也无。所以，昨晚他梅开五度，折腾到大半夜，可把他累坏了。现在，他在沉沉入睡呢。

至于楚军中其他的一干高级将领，则没有辛无丑那么好的福气，有家中姬妾前来侍奉。不过，那些楚军将领，也没委屈自己，人人都在附近抢了越人女子，在夜里的时候，搂在怀里快活。在春秋之时，在军营里，携带女子是很正常的行为，有的就是军人的妻子，有的则是路上抢来的女子，没人觉得不妥。不过，时间进行到战国时，吴起在楚国进行变法时，认为军中携带女子，会严重影响军队的战斗力，因此，在一次领军出征，到达战场，在与敌军对峙之前，他便下令把军中女子全部杀了。并且严禁此后军队在出征时携带女子。这渐渐地成了天下各国军队普遍的原则。

不过，这个时候，吴起早就死了，他在楚国实施的大多数新法，也全都废除了，在九江饶地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军中将领谁还管吴起这个禁令？所以，这个时候，辛无丑和他的一干亲信手下，人人都搂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沉沉入睡。

这时，张佑带着自己三百个手下私兵，悄悄地靠近了楚军营地，一看楚军大营门口两个站岗哨兵晕晕欲睡的样子，便让两个弓弩手，悄悄的端起了两张弩，对着两个哨兵，射出了两枝弩箭，揭开了这次夜袭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