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李克就看见赵王手中的大酒杯洁白如玉，镶金嵌宝，李克还没怎么在意，大王嘛，他用的器皿能不好吗？现在这杯子转了个角度，李克分明看见了两个眼洞和一条断掉的鼻梁。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这喝的分明是人头酒啊，太补钙了，太重口了！

肥信看着赵王手中的杯子，感动得眼角微润，对李克小声说：“大王一举推翻安平君桎梏，这骨杯也得重见天日！”

“拿个人脑袋喝酒，这玩意不渗人吗？”

“足下不知这骨杯的来历？这正是当年智伯瑶的头颅，迄今已传了十代大王！”

这得多大仇恨那，砍了脑袋还不算，拿它做成酒杯传给子孙几个世纪，看来文明是建立在充分的野蛮基础上的。李克对战国时代又有了新的认识。

赵王擎起骨杯，向诸臣行酒三轮，然后起身由两名寺人搀扶下台更衣，仪式就算结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开始畅饮，庄严的气氛一扫而空，音乐也从钟鼎改成了丝竹，婉转活泼。

李克吃了两大块鹿肉，拿酒当饮料喝，汤汁四溅，一伙赵国小臣上来轮番敬酒，李克来者不拒。看得几个燕国使臣十分不忿。一名燕使举杯起身走了过来。

“上将军别来无恙？”燕使小声说。

“无恙你个头啊，谁是你的上将军！”李克没好气地答道。

“上将军不想以本来面目相见也就罢了，”燕使咧嘴笑道：“可怜昌国百里沃野，都叫我家大王分给了宗室，将军宁不惜哉？”

我去，原来我有那么大一块地！这要是都开发房地产，得赚多少钱那。李克刚想说话，对方长笑一声把酒饮了，转身回去。

“燕国人挑衅，将军莫中了他们诡计。”肥信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说。

李克把一口酒喝进嘴里，心说我才不生气那，这帮人都是小孩子做派，根本不值得削他们。

第二位燕使走过来行酒，说：“上将军在燕国名声败矣，国人都说将军是赵国奸细，今日一见，果然！”

李克微微一笑，说：“奸诈的人看谁都是奸细，难怪！”

燕使假装恭敬地施礼而去。

你们有完没完？李克有点恼了，继续喝酒。

第三位燕使凑过来，举酒先自己干了，然后低声说：“先王赐给上将军的百名美女，我等也有幸分了几位，端的是婀娜……”

李克抄起案上一把青铜爵就拍在燕使脑袋上：“去你妈的，给脸不要脸，不搭理你们也就算了，还没完了是不？老子削死你！”

血刷地一下就从燕使头上流了下来，像是挨了一狼牙棒，铜爵那是见棱见角的，拍人的效果比板砖还好。燕使抱头便跑，场面登时大乱。

“此人便是乐毅！”燕使那边有人大叫。

齐国人本来是在看热闹，见到燕使挨揍便鼓掌大笑，可是他们一听乐毅二字，当时就站起来了，都盯住了李克。

国宴非君王不可戴剑，燕齐两国使者十余名上前就围住了李克，他们手里只有酒器，四下寻武器不着，有的干脆去搬一旁的铜制灯杆。

王城铁卫非王命不动，台上台下的执戟卫士目不斜视，跟看不见一样，只要不出人命，他们绝不干涉。

两边一动手，赵国公卿纷纷躲避，更有好事的在一旁叫好鼓噪。老国相李兑一见不妙，直接下台找赵王报信去了，离开了是非之地。

其他几国人有的可没兴致看热闹，不少年长的干脆僻席而去。赢异人一听说李克便是乐毅，立时信了七分，不是如此的话，这人哪来的那么大魄力？两天前的邯郸还是一平静，他一来马上天翻地覆！

“怎么着，你们是一个一个上呢，还是一块上？”李克松松垮垮地立在那，根本看不起这攒鸡毛凑掸子的十几个人，倒是有点担心把他们打坏了。

“诛你这国贼，一人足矣！”最冲动的反倒是齐国一名公子，怒吼着上来就是一拳。

李克一看他这架式，就知道这人读书多于习武，要力度没力度，要速度没速度，对付他用军训教大学生的那几招就有富裕。

拳到面门，李克避都不避一脚踹在他膝盖以下，正所谓好腿不过膝，这一下恰到好处地把这位放倒了，他趴在地上还摆着出拳的姿势，好像飞行中的铁臂阿童木。

“哎呀，这位公子，这怎么话儿说的，走路看看脚下嘛。”李克嘴上说着，俯身把他搀起来，手上暗中使劲，一托就把他扔回了齐国那一群。

接着是一名魁梧的大汉一灯杆横扫过来，直奔李克腰眼。李克再不客气，步法一转，左肘顶在他太阳穴上，此人灯杆脱手而飞，看看软倒在地，砸翻了一张几案。

站在圈外作壁上观的一帮人这时干脆开起了赌局，一名魏国公子乘醉在酒案上展开一幅白绢，夺过吏掾的墨笔写道：

“某年月日夜，赵客卿李与燕齐士多人相扑于邯郸龙台之上，酒爵为石，灯台做剑，器械尽而继之以老拳。我等值此良霄，共襄盛举，对酒抚掌以助兴，不足，则观战而博戏，身无象牙之筹，案有竹木之箸。立赌局者某某某云云。”

龙台上的公子王孙纷纷解囊押注，以至于有押上田宅的。赢异人毫不犹豫地押了李克胜，四匹漂亮的“锦鲤”成了赌注，他好像忘了这马可是从人家李亨丰那抢来的。

两边人一看独力打不过李克，撸袖子就加入战团，一时间杯盏乱飞，龙台上上演全武行。

李克一拳打掉了一名齐国人的门牙，回身拎起一个扯住他衣袖的燕国人扔在一边。他也不想搞出人命，把小时候打群架的劲拿出来一顿暴撸，嘴里“呜呀，呜呀”地叫着，仿佛李小龙附体，找到了电影里陈真横挑虹口道场的快感，只是缺少双截棍这个道具。

最后一个还能站起来的燕国人让揍得满脸是血，李克一膝盖顶在他膈肌下方，把他放趴下。他发现这两个敌国居然对付起自己来还十分团结，不是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吗，你们合着因为我就做成朋友了？

李克揪住刚才说分享了乐毅姬妾的那个燕使的头发，把他拎起来，对着他的脸说：“老子再告诉你一遍，我叫李克，你给我重复一遍！”

燕使双眼已经叫李克的大拳头给封了，像个熊猫，刚才李克落力照顾了一下这个嘴欠的人，此时他缺牙露风的嘴里只是一个劲的叫唤，哪里还说得出话。

“……”

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李克想。

“将军息怒，”肥信看足了热闹，这才说话：“国宴之上，将军失仪，仔细大王降罪。”

废话，这帮杂鱼倒没招惹你！老子的土地，名声，女人都让这帮人给祸祸了，换成是你，你不生气？这时李克好像真觉得自己是有良田百里，美女百人，万民敬仰的乐毅。

这时老国相李兑颠颠跑上龙台，上来就发现已经尘埃落定了，李克正挨个教育一帮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燕齐使节不要乱认人。

“李将军住手，大王有命，宴席之上，将军与外臣争执，大失体面，着罚俸半年。燕齐两国都是赵之友邦，何故疑赵使用逃人？着两国使臣闭门思过一日！”

这叫各打五十大板啊，怎么说我的损失也大些，就是揍了挑衅的这帮人一顿也不至于罚半年薪水呀！老子回头不伺候啦！李克刚想说话，国相李兑虚一抬手制止了他。

“大王有命，后天正午，大王愿做中人在城外翠龙苑替双方解纷，以赛车为戏，胜者可得黄金千镒！”

哎？这啥意思，是不是这千镒黄金比我半年俸禄多啊？李克瞅了一眼旁边的肥信，只见老头眼里都是笑意。

刚才赌局上输赢已分，有的赢了别人车马仪仗，有的输掉了园林美宅，一听又有赌赛，还是刺激的赛车，轰然叫妙。

李克筋骨活动开了，正是兴奋的时候，自然慨然称诺。燕齐两国使节挨了一顿暴捶，思索报仇，恨恨地答应。

这场自由博击比赛也就到此为止，再喝酒也没意思，龙台宴就此散去。

李克下得台来，跟肥信做别，上了车还没等动身回府，旁边赢异人走了过来。

“李将军神威大展，今夜为我赢了城外一处精舍！异人愿将此宅赠与将军。”

李克一看，正是新出笼的演讲大师赢异人。这人还真是知道糖从哪甜盐从哪咸，有眼力见！

“哪里，分明是那帮混蛋不开眼，我给他们松松筋。”

“后天正午，赢某在翠龙苑为将军助威，预祝将军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李克不等回答就要走，却叫赢异人拦住了马头。

“将军可否到寒舍一叙？”

这是有事求我啊，别人无所谓，这未来秦王的面子一定得给，将来养老金怕是人家给开呀，现在多留地步就是给自己买保险呢！李克跳下车来，握住了赢异人的手，做足亲切的态度。

“哪里话来，公子有命，吩咐在下即可，何需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