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要拿我的酒自杀呀!李克见过酒腻子,可没见过真往死里喝的。
“拿冷水泼醒他!给他换衣服,不管你们拿什么办法,把他弄清醒了以后告诉我。”李克气得转身就走。
从地形和箭矢入射角度上看,刺客们应是从对面屋脊上放箭。刺客被人发觉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说也有点匪夷所思。李克两下攀上房顶,踩着战国时期巨大的筒状瓦勘察现场。
什么踪迹都没留下,这次失败的暗杀来得快,去得更快。
必是有人看见蔺相如被搀扶进房,误以为是我,然后通知刺客前来行刺……李克看了看周围,直觉得草木皆兵,危机四伏。
前门忽然方向车马喧嚣,灯火通明,请来的公卿们估计到了。
“搜,把这片地方翻过来也要把贼人的路径给我找出来!”李克吩咐道。然后他跳下房顶,向前厅走去。
一名使女端着漆盘款款走了过来,说:“将军,该用药了。”
“这药是谁开的?”
“奴婢不知,只知道这是大王赐的药方……”
李克端过药来一口吞了,然后把碗丢回去,说:“从明天起,这药量加倍,我服了之后感觉大好,今日特别有力气!”
李府阔大的正厅已经是灯火通明,数十名穿着精干,动作灵利的小厮正忙着接待来客。
李克快步上得堂来,大摇大摆地座在上了主位,厅前一个整套曲艺班子就开始了丝竹演奏。堂上客坐已经满座,大概来了三十几位。
妈的,我也过一回当主人的瘾,自打李克来到这个时空,先是赴了赵无疾的宴,然后是平原君赵胜,然后是赵王何,李克当客人都当腻了,也该反客为主了。
管事的上来,一口气不喘地报上来客的名讳。这老儿还真有两把刷子,把现场调配得井井有条。
老管事介绍完,李克站起来擎起一盏酒,宾客们也都礼貌地挺起脊背,要听听这位闪电般窜起的新贵发言。
“兄弟在这邯郸城里,初来乍到,蒙大王赏识……这个……当了客卿,所谓客卿嘛……还望大家多多帮衬!我先干为敬。”说罢李克一口气干了五盏。
“李将军豪爽!老奴听说将军请客,也来讨两盏酒喝,日后还望将军多多提携。”说话的正是日前见过的赵宦者令。
满堂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官僚一并举酒,客气话四起。李克看得出来,朝中真正管事的人都没来,来的净是一帮弄臣,也就敷衍几句走走过场。
“兄弟还有位朋友要向大家介绍,”说着,李克走下来,来到特意安排在场的吕太公面前,说:“这位老丈,乃是邯郸市上有名的吕公,多亏他仗义帮助,李某才能见到大王,来来来,李某敬吕公一碗!”
吕太公虽说也是胳膊上跑得马,见过世面的,可是当着一帮显宦,还真有点受宠若惊,赶忙站起来还礼,也饮了一盏,连称不敢当。
本来商贾就登不得这官宦场合,今天李克把吕公请到上座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侍立在老父亲一旁的吕不韦感动得不行,也陪着喝了一盏。
李克拿眼神夹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吩咐管事照顾在场诸公,借口更衣就下堂转到后边去了。
吕不韦不是笨人,也跟着转出来跟上李克。
两人一前一后,前边侍女擎着一盏灯引他们来到五谷轮回之所。
李克一看,心里暗叹,这他妈的贵族什么都讲究,两千年以后也没见过这么排场的厕所!
只见一片婆娑的竹林里点着几盏防风大灯,一个庞大的翘角亭子被重重淡红色锦幔围着,四名侍女捧着香炉、铜盆、丝帛和一盘小枣立在亭口。
这个年代拉屎还有人管擦呀!李克大窘。
“你们快去,有你们在本将军拉不出来!”
几个侍女赶紧走了,吕不韦顺手抓了一把枣子,往嘴里丢了一颗。
“不怎么甜。”
侍女们掩口而笑。
“明明就是不甜嘛!”
侍女们笑得更厉害了。
等她们的笑声远了,李克走进竹林,转过身来对吕不韦命令道:“揍我。”
“……!”
“听不明白人话?”李克指着自己胸口往下一点的部位:“往这打,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吕不韦还是不敢动,心说这位爷脑子喝酒喝出毛病来了?
“不敢打的话,以后甭说跟人说是我的人,我李克与你们家从此也两不相欠。”李克狠狠地说。
“如此,得罪了!”吕不韦奋力一拳掏在李克胃上。
“不行,再打!”李克强迫自己浑身放松。
又一拳,这回吕不韦使上了吃奶的劲。
李克叫打得弯下了腰,一口黄水吐了出来,他接着拿拳头又朝自己胃上擂了几下,直吐得眼泪都下来了。看得吕不韦直哆嗦。
等李克吐得差不多,吕不韦擦了擦额上冷汗,战战兢兢地说:“吕某若是得罪李将军就请明言……敢问这是何意?”
李克随口答道:“本人正在练功,回头教你。” 这叫胃痉挛,扣喉咙不管用的时候才使这招!
“别!”吕不韦连连摇手。
“随我来。”李克领着吕不韦往后堂就走,穿过几个庭院来到刚才出事的精舍。
此时蔺相如已经醒酒,换了干净衣裳,看着家丁侍从打扫着一地狼藉,一个劲犯糊涂,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就听见脚步声响,抬头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汉子走进屋来,料想这就是刚才下人口中主人,新进客卿李克,忙不迭施礼道:“不才蔺相如,蒙李将军抬爱,多有打扰,这就辞去……”
“哎~李某对阁下倾心已久,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如何便去?且在敝处住下!”
“……将军怎会知道蔺相如?我可是籍籍无名……”
废话,你是大大的有名!李克打断蔺相如的话:“兄台今日可否帮李克一个小忙?”
“将军有命,尽管吩咐。”
“李某的前厅现有佳酿百坛,宾客数十人,只缺一位懂酒的名士主持大局,兄台可否屈尊帮李某把他们尽数灌醉?”
蔺相如哈哈大笑:“固我所愿,敢不从命!”说罢,向李克再施一礼,由从人引着,去前边喝酒去了。
这人要是托生到我那个时代,得把自己肾喝丢了!李克暗自摇头。
“将军,找到了!” 几个家丁引李克走到旁边一处冷僻的院落。
“刺客就是从这里上来的!”
地上一大块石板已经被移开,露出一个地洞出口。
李克拿过一只火把,丢了下去。
妈的,连深度都跟四方馆地下的暗道一样,合着这邯郸地底下都叫挖空了啊!
“吕公子,敢不敢随我一探究竟?”李克看见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便是那种“死就死了”的表情。
“某愿往!”
两人挎上宝剑,顺着陡峭的石阶走了下去,几名执剑的家丁打着火把也跟了下去。
地洞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温度比地上高了不少,这是前两天着火的结果。李克觉得王城方向的地道已经去不得人了,刺客们一定还有别的方向可走,李克让侍从打着火把走在前头,往地道深处走去。
行了大约半里路程,面前一片宽阔,居然能听见水流的声音,与此同时,一股血腥味钻进李克的鼻孔。
地上散落的几只火把光线之下,只见三个黑影正在杀人!
湿滑的石板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一身黑色打扮的尸体,地上尽是鲜血,三名剑手正在把最后几个还有口气在黑衣人处死,一剑一个,毫不留情。
吕不韦看见这个情景,转过身去就吐。李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嗯,无师自通!
“李克将军,姜某来得迟了,险些让这些贼子给逃了。”姜代盐的面孔出现在李克的视野里,他带领的两人也在四方馆见过,正是所谓牵着“线”的高手。
“姜兄因何至此?”
“上卿肥信差四方馆彻查地下暗道,免得安平君派来的奸细混进邯郸做乱。姜某巡查至此,巧遇这群刺客,就出手料理了,稍迟一步,就要让他们乘船走脱了。”
“船?”
“将军请看,任谁也想不到,这邯郸地下还有一条暗渠直通城外。”姜代盐一指不远处,昏暗的火光下,居然有一处小型码头,两条平底小船系在石桩上。一条宽可丈余的小河淌着黑色的河水。
你这莫非是杀人灭口?李克自从那碗药开始,就有点疑神疑鬼了,看着姜代盐滴血的长剑,只觉得此人非常危险。
“如此就多谢了!李某刚才险些叫这群刺客所害,这才下来一探究竟。”
“将军今晚还要多加小心,明日之战以前,姜某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
李克无语凝噎,只得叫家丁留下帮四方馆料理尸体,自己冲姜代盐一拱手,领着吕不韦就往回走。
“李将军,这人似乎是东城的姜剑士,他要跟你决斗?”吕不韦边走边问。
李克正在心烦,懒得回答,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
等走出暗道,李克对吕不韦说:“你可知道有种人,叫做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