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念答应接下司徒彦的任务后,第二天一早,她就来到他的办公室。
刚进门,殷念就傻眼了,桌上摆着不下十杯热饮,司徒彦介绍道:“这是红枣桂圆汤、这是黑糖姜母茶,这是蜂蜜柚子汁……说实话啊,我对你那一个月光顾一次的玩意儿完全是外行,但请人帮忙态度总要端正,所以……你看哪一杯对你的症?”
殷念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到了,知道的是治疗大姨妈,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用膳呢。她尴尬地说:“监事长,其实不用这么费事的,我喝热水就好。”
司徒彦大手一挥:“别跟我来这套,谁还不知道,你们小姑娘家最烦听的就是多喝热水。”他想了想,又道:“还有,非公事接触的时候,不用叫我监事长。”
殷念闻言,只好随便挑了一杯,规规矩矩地说了声:“谢谢。”
司徒彦笑道:“好吧,现在办正事儿。”说罢,他走到玻璃外墙边,将百叶窗帘的拉绳拉下来,百叶片应声合上,彻底断了办公室与外界的联系。
殷念再次傻眼了,她警惕地问:“你要干嘛?!”
“干私活。”司徒彦转而从资料柜里拿出厚厚的两摞文件,“啪”地丢在殷念面前,然后往前一推旋椅,再轻轻一按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殷念发现,这堆文件居然比她的脑袋还要高。
司徒彦道:“这里是公司三年来一部分的采购合同和采购商品会计分录,你的任务就是把它们一一比对,看看有无出入。”
殷念一脸绝望:“这么多?”
“不然呢,你以为这十几杯热饮是白请的?”
殷念又问:“我核对资料,那你干什么?”
司徒彦往边上的沙发一坐,慢悠悠地掏出手机道:“当然是督促你核对资料。”
殷念彻底无语:“凭什么啊?”
“凭我是你们监事会主席。”司徒彦十分欠揍地笑了笑:“如果不希望我今晚陪你加班的话,就赶紧开始吧。”
殷念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刚送走一个工作狂,又迎来一个周扒皮。
可当她开始翻看这些资料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于是问道:“这些采购合同,都不是陆总主要经办的,有的是cpo(chief procurement offr,即首席采购官)直接经手,有的是董事会招标采购……”
司徒彦把玩着手机,理所当然地回应:“我知道。”
殷念更加疑惑:“但我明明记得,被举报非法采购的是陆总,那你看这些无关资料干什么?”
司徒彦扬眉道:“听说过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么?”
殷念点点头。
他接着说:“那听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么?”
殷念又点了点头。下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匿名信只是个幌子,司徒彦真正要查的,是董事会。她缓缓道:“所以陆总离职……”
“做戏不做全套,怎么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司徒彦放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说:“好了,再说就泄露天机了,快干活!”
殷念“哦”了一声,又继续将头埋进文件里。
只是一边看,她一边在心中默默地想,这个司徒彦,其实绝非表面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或许那些只是令敌人麻痹大意的伪装。
而一天下来,司徒彦也并没闲着。相反,几乎每过十几分钟,就有一通电话呼过来,有时是座机手机一齐响,他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核对殷念手中这些堆积如山的资料。而从司徒彦的通话内容,殷念隐约能够判断,他正在调查一些事情。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合同和会计分录几乎要把殷念逼疯,fl公司业务之复杂,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可一旦锅变大了,就随时可能混进老鼠屎。
经过了数小时的焦头烂额,殷念终于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去年年初的会计分录中,有一项关于采购的记账,借方写着固定资产,贷方是银行存款,金额有300万之多,可对应的采购合同却不知所踪。
殷念招呼司徒彦过来看,他摸着下巴笑了笑,语气却是凌厉的:“看来有人做贼心虚了。”
话音刚落,忽然响起敲门声:“监事长,您现在有空吗?”
殷念被这个突发事件弄得有点不知所措,而司徒彦摆摆手,示意她先别做声。
见屋里没动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监事长,您在吗?薛铭副董让您过去一趟。”
司徒彦听罢,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冷不防伸手,对着殷念的头发一通乱拨,直接把她弄成了疯婆子。殷念想躲躲不过,不明就里地喊道:“你在干什么?!”
接着,他用力扯下自己的领带,而后解开衬衣的两颗扣子,将玻璃门打开后,他把手抵在门边,换上一脸兴致被败坏的模样,怒气未消地问:“你是瞎子还是傻子,没看见我拉着窗帘么?”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新来的小助理,他看见衣衫不整的司徒彦,又偷偷瞟了一眼里面披头散发的殷念,不由得恍然大悟,面如菜色地说:“对不起监事长,我先走了!”随即如临大敌一般逃之夭夭。
殷念愣了三秒钟,在明白司徒彦的用意后,随即感到又羞又恼:“你这样拉我做挡箭牌,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司徒彦却丝毫没有歉疚之意,一边低头整拾衣衫,一边道:“不然呢,就让这个小奸细去打报告,说我们正在办公室,研究对付董事会的方法?”
这句话让殷念无言以对,语气登时弱了半分:“那……那就非得用这种手段?”要是流言蜚语因此传开来,陆子栩没准会把她从16楼直接丢下去。
司徒彦笑道:“其实你细想想,这样也挺好,要是弄假成真了,我俩下周五就凑一块儿过情人节吧?”
厚颜无耻!殷念气得牙痒痒,他却转而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子栩的号码。
司徒彦直接打开了扬声器,没过多久,陆子栩低音提琴一般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找我有事?”
司徒彦道:“对,趁你现在有空,帮我回忆一下,去年1月17号公司有没有支付过采购款,如果有,那是个什么名头?”
陆子栩思考了几分钟,而后回答道:“我不确定具体哪天,但应该是在那个日期前后,董事会派专员购入了一套首饰自动加工设备。”
陆子栩的记忆力好到了这种地步,让殷念目瞪口呆。
他继续说:“其实对于珠宝,人工的附加值远远高于机器,在起版、镶石、执模这些过程中,工匠的个人特色比一成不变的流水线更能吸引消费者,这也是我们每年花大价钱聘请设计师的原因。所以当时我很费解,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个东西,况且成本大大高出了同质设备。”
司徒彦冷笑道:“因为有猫腻。”掌握大致情况之后,他又道:“谢谢帮忙,二少爷,还有件事儿跟你报备一下,今天我把你家小翻译抓来干活了。哦,别误会,只是干活而已。”他说完,一脸坏笑地看向殷念。
而短暂的沉默后,陆子栩说:“请便,但使唤完以后,麻烦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