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心急如焚的陆知言，陆子栩只是漠不关心地说：“你被追债，却打电话给我这个陆家的外人？抱歉，我不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

听这番话，陆子栩似乎还在介怀当初他大闹公司的事情，陆知言此时有求于他，只好软言道：“这些是是非非我们以后再说，可我到底是你哥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我被打死吧？”

“这时候才捡起兄弟情义，是不是太晚了？”陆子栩顿了顿，而后直接丢过来八个字：“爱莫能助，自求多福。”

“等等！别挂电话！”陆知言绝望地喊道：“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么样？！”

接下来又是一段难熬的沉默，陆子栩似乎经历了一番权衡，旋即淡淡问道：“你欠了哪个地下赌场的债？”

陆知言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赶紧说：“就是环城港附近的那家，你记不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的老爷（即赌场庄家的黑称）有来拜访过，还和老爹在书房聊过天！”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往角落里挪了挪。

酒馆老板看着有些不耐烦：“先生，你这样会影响我做生意。”

而陆知言直接吼起来：“你做你的生意，我蹲我的桌角，哪里碍着你了！事情过后我给你钱还不行吗？！”

倒是有一个客人劝老板道：“得了，别和疯狗一般见识，免得被咬成狂犬病。”

陆知言刚要骂过去，电话那头的陆子栩却说：“那家店鱼龙混杂，有外国人，有高利贷公司，还有刑满出狱的囚犯，你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么？”

陆知言欲哭无泪：“我他妈要知道得罪了谁，还来求你干什么？！陆子栩，我就差给你跪下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磨磨唧唧的！”

可即便这头已经火烧眉毛，那边仍旧不紧不慢：“好，我可以帮你，但有条件。”

陆知言想也没想便问：“什么条件？”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陆子栩的语气冷了下来：“薛铭给了你多少钱？”

陆知言先是一愣，然后挠了挠下巴道：“没……没这回事啊……”

可陆子栩显然不信：“不想被揍成肉泥，就好好回答问题，我的时间有限。”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陆知言只好语焉不详地说：“几万？还是几十万？我也记不太清了。”

“既然记不清，那我就挂电话了。”

“别挂！别挂！”陆知言慌忙制止：“那个……他前后给了很多次，你容我回去查一查好不好？我一定给你答复，不然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那我给你两天时间。”陆子栩顿了顿，继而加快了语速：“查清楚之后，去银行打印出往来明细，接着到公司找监事长司徒彦。”

陆知言彻底懵了：“找他干什么？”

“告诉他，这些钱都是薛铭用来收买你的，而你分文未动，现在时机已到，你要举报薛铭行贿。至于赃款，精确到小数点，有多少我就打给你多少，你放到一张新卡上，一并交到司徒彦手里。”

陆知言大惊：“这……这不是倒把一耙吗？”

“你也知道是倒打一耙。”听到这个滑稽的形容词，陆子栩冷笑一声：“薛铭做的那些龌龊事，你以为自己能脱得了干系？事到如今，就看你是想有难同当，还是明哲保身了。”

陆知言正犹豫不决，酒吧的门就被“哐”地一下撞开，那三个不速之客冲了进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为首者满脸络腮胡，右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快步走到吧台后面，一眼便看见角落里的陆知言，接着揪住他的后衣领，蛮横地拖了出去。

仅凭陆知言的力气，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他的腿疯狂地向后踢蹬着，几乎是惨叫着对电话里咆哮道：“好，我答应你！快点来救我！救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被粗暴地夺走，直接扔到地上，摔成了稀巴烂。

此情此景，让一个酒馆的人都呆若木鸡，而大胡子在临走之前，不忘环顾一周，阴鸷地说：“我已经记住了你们的脸，谁要是报警，我就让谁去河里喂鱼！”

三人刚刚将陆知言带出门，一辆黑色面包车便开了过来，陆知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丢上了车，嘴里塞进了破旧的棉布，他绝望地呜咽着，如同一只落魄的狗。

可车子还未开出一公里，大胡子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简短地说了几句，随即瞥了陆知言一眼。后者灰头土脸，抖如糠筛。

几分钟之后，车子在一个隐蔽的小路上放慢了速度，车门“哗”地拉开，陆知言被一脚踹了下去，他在惯性作用下打了几个滚，直到门牙磕到了人行道的边沿，他的身子才停止滚动。

陆知言疼得哼唧了许久，才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他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却沾上一手的鲜血。

走在寂静的人行道上，晚风在他头顶凄厉地呼啸着，可在陆知言听来，这更像无情的嘲笑。他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样找到回家的路，只是悲凉地想，这大抵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屈辱。

一个晚上，陆子栩的手机都在占线状态，殷念最终放弃了继续打电话，只是在临睡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别太辛苦，早点休息。”

直到凌晨两点，她的手机才微微地振动了一声，陆子栩终于回复了她——“最近有些忙，抱歉。”

殷念做了整夜乱七八糟的梦，在清晨满脸倦容地起来，她不想打扰陆子栩，于是一个人坐地铁上班。

今天她还有翻译任务，按照既定的工作日程，吴总要和国外代理商讨论fl产品开设海外专柜的问题，谈判地点定在代理商下榻的酒店，所以他们要搭车过去。

临出发之前，殷念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可始终没有新的来电或简讯。她忽然觉得自己像被皇上冷落的妃子，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儿夸张，但内心的失落和委屈却是真的。

想到这里，殷念听见不远处吴总在招呼她：“小殷呐，快来快来，我们要出发了！”

殷念回过神来，忙不迭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和他们汇合。

可当她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魂不守舍地跑出公司大门时，不慎滑了一跤，直接栽倒下去，骨碌碌地滚下好几层台阶。

吴总和傅晨曦见状，赶紧上前把殷念扶了起来。傅晨曦还唯恐世界不乱地冒出一句：“新年都过去了，何必行此大礼？”

殷念觉得有些丢脸，与此同时，右脚踝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声说：“等等，先别动……”

殷念试着活动自己的右脚，可疼痛只增不减，她没忍住，惨烈地“嗷”了一声，眼眶憋得一片通红。

吴总担忧地问道：“小殷，你还好吗，能不能去参加会议？”

殷念咬了咬牙，回答道：“没事，我在车上休息一下就好。”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司徒彦懒洋洋的声音：“都这样了还去个屁啊，难不成坐着轮椅去谈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