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寻……”迷蒙之中是他奋不顾身扑向自己的坚定,顾镜辞呢喃出口。她恍惚感觉自己被人抱上马车,抱在怀里。当她呢喃出声,明显感到一声叹息。
顾镜辞挣扎着醒过来,面前那人玄青色长袍,容颜清俊,面色白皙,正是秦烨。
“王爷?”顾镜辞这才回过神来,她一双美眸低垂,带着劫难之后的惊慌,声音有些淡淡的沙哑:“霍寻呢?”
“他没事,肩膀受了一箭,差一点伤到心脉。本王已经派人送他回京诊治了。”秦烨说着,目光看向窗外连绵起伏的青色山峦:“一共十九个刺客,死了十个,另外九个已经自尽。”
“王爷怎么在这里?”顾镜辞勉强撑起身子,往身后的车壁边靠了靠。
秦烨递给她一杯水,轻轻道:“霍将军告知本王的。”
顾镜辞微微抬眼,并不去接:“王爷当真如此听霍将军的话么?还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心虚了?”
秦烨手僵在空气中,他挥手把杯子里的水倒到窗外:“若是真有,那本王又何苦千里迢迢跑到相州。”
“是吗?”顾镜辞幽幽看向他,道:“其实民女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也没有证据指认此事是王爷所为。王爷怎么就往自己身上怀疑了呢?”
秦烨淡然自若,沉吟道:“其实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都圈子了。镜辞,你该明白,既然你和顾峥都没事,那么这件事注定是追查不出来的。那么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甚至你追查下去还有可能会让你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原来傅贵妃这般枉杀人性命——那么祁王殿下是不是亦是如此?”顾镜辞厉声反诘,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殿下是知道此事为傅贵妃所为,怕霍寻前来被误伤没有办法像陛下交代吧?或者是怕伤了我坏了你谋夺皇位的大计?”
秦烨打量着她,忽然笑出声:“如你所料,是母亲的报复。”
顾镜辞冷笑出声,那笑声凄厉如刀,声声泣血:“原来我顾镜辞的命这般值钱,可以让傅贵妃不惜出动杀手暗杀我。可以让祁王殿下千里迢迢来到相州相救。那么我可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命了,不然怎么一一还给你们呢?!”
秦烨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苦笑着摇摇头:“不错,左相的死,也和母亲有关系。你果然是聪明的,猜到了。”
“在祁王殿下眼里,在贵妃娘娘眼泪,一条人命算什么呢!不过是一颗棋子,用的对就利用,不得用就丢掉罢了!”
秦烨缓缓摇头:“镜辞,你以为呢?谁不是在利用?霍寻?一往情深?你信这话吗?这世间最最不可信,不可靠的便是情。你要以这虚无缥缈的事物来赌上一生吗?”
仿佛是旧年的伤口又被血淋淋地挖出来加鞭撒盐,顾镜辞感觉自己已经痛的呼吸不过来。她咯咯笑着:“是啊,谁不是在利用!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冷漠的,冷血的,是吗?所以你认为,只有自己有利用价值才能彼此真心,若是没有了价值,就什么也没有了是吗?”
“那么你没有资格评论我和霍寻的一切!”顾镜辞声嘶力竭道。
秦烨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一抹悲伤,很快又被没入眼底。
回到临安已是中午时分,顾镜辞回到顾府用过午膳立刻乔装来到霍寻府上。
杜管家听着她说明来意,沉吟片刻便摆摆手道:“将军说了,不见任何人。”他撇了一眼顾镜辞,若无其事地立在门前,铁了心不让顾镜辞进去。
顾镜辞皱了皱眉头,为难地转身,当即又折回来:“管家,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事……只要确定他没事我就走,绝不多留。”
“将军无碍,只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杜管家肃然摇摇头,盯着顾镜辞说道:“夫人和将军已经和离了,这是最后一声夫人,顾小姐明白老奴的意思吗?”
顾镜辞怔在那里,一时无言。“快要下雨了,顾小姐快回去吧。”杜管家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侍卫把大门关上。
朱红色的大门赫然关上。有风一阵接着一阵卷过来,吹乱了她的发丝。顾镜辞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痴惘地立在那里。
墨色云雾翻涌出天际,一道惊雷从天边劈下了。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滴落下来,氤氲了整个临安城。烟雨缭绕,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闷热气息。顾镜辞立在雨中一动不动,雨水顺着脸颊滴落。她已经浑身湿透,衣服贴着身子十分难受。
那是执着,是坚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信什么。只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说,上一辈子的错过,这一辈子不能再错过。
隐隐有喧闹声从门里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吱呀”一声。顾镜辞微抬双眸,霍寻穿着中单走出来,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披风。他的脸色还是带着些病态的苍白,眼神略带着忧郁。
顾镜辞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来幸福来的太过突然连等待的时刻都是沉重而带着心酸的。
霍寻急忙打着伞跑过去,眉头微微一攒:“你这是……病了怎么办啊,自己的身体连自己也不珍惜了吗?”他把披风披在顾镜辞的肩上,顺势把她圈在怀中。
“都湿了,赶紧进来!”霍寻握了握她的手,身上淡淡的药香十分温暖。
顾镜辞忍着泪水抱住他,声音已经略带哭腔:“我真担心你……”
霍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镜辞,我答应你。我会在,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
杜管家站在屋檐下叹一声:“主上难得这样在乎一个人。”
慕寒站在一旁她看着雨中相拥而立的那一对男女,静默不语。
霍寻一再声明自己没事,杜管家还是忍不住找了大夫来给霍寻诊治。大夫看了看霍寻,恭恭敬敬地笑一笑:“将军为何淋雨?这伤沁了雨水可是大大不利于伤口恢复的。”
他低低笑了笑,抚了抚肩上的伤:“若是心中的东西放下了,自然伤病也去的快了。”
大夫点头退下,和杜管家吩咐了几句。
顾镜辞沐浴后捡了一件霍寻的衣服穿上。她回到霍寻房里时霍寻已经躺在床榻上看书,房里陈设十分简单大气,一道十二折的玉屏风将室内一分为二。霍寻抬眼看了看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半贴合在身后,给她安恬的眉眼间平添了几分妩媚风情。一身石青色的长袍松松散散套在身上全无样子。他扑哧一声笑出来:“镜辞,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连衣服也不会穿了?大夫就在外面还没走,要不要帮你叫回来?”
顾镜辞撇了他一眼,指着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你拿你的衣服给我穿,穿起来当然不像样子。这算什么?“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清婉走了以后家里哪来的女人衣服?你若是想以防万一,可以带来几件……”霍寻边翻阅着书卷边笑她。
顾镜辞闻着房里淡淡的沉香,十分的舒服:“你也喜欢沉香?”
霍寻点点头:“也不算是喜欢,就是闻着习惯了也就用不惯其他的了。”他对着顾镜辞招招手,“过来。”
顾镜辞愣了片刻,走了过去。霍寻伸手帮她把衣服整理好,他指着腰间的束带,哭笑不得:“不是这样系的,应该这样……”霍寻把她腰间的束带解开,正欲重新系好。顾镜辞下意识往后缩一缩,衣服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滑落,露出她白皙精致的肩膀,姿势十分撩人。
霍寻手僵硬了一下,在她肩膀上摩挲着。顾镜辞一动也不敢动,两个人维持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姿势。霍寻压下身子抱住她,声音低沉沙哑而带着诱惑:“镜辞,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别……”顾镜辞的声音打着结,梗在侯间。
霍寻依旧不停地追问着,衔住她的耳垂轻轻撕咬:“好不好?好不好?”
顾镜辞依旧抵触着:“不好……”
霍寻把她拥入怀中,用被子包住她:“我们还是夫妻……”
“已经和离了——”
“是吗,休书呢?既无休书,何来和离一说?”
“外面有人在……”
“我不说话谁敢进来……”
顾镜辞坚守着最后一丝理智:“你身上还有伤……”
“存心的吧你!”霍寻扯开她的衣服,和她侧身相对。他狡黠一笑:“那你想你的,我做我的事。想好了就告诉我。”
顾镜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额发上,眉眼间……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身上,带着一种奇妙的战栗和酥麻感。一波又一波的情欲不断挑战着她的理智,最后她低声细语着妥协着:“好了,我投降……”
紊乱的呼吸和衣衫破碎的声音不断撞击在脑海中,沉寂的黑暗中四肢相缠,耳鬓厮磨,炽热的吻把她的身子都要燃烧起来。
被翻红浪,颠鸾倒凤。
红绡帐,影成双。一室旖旎春光,低吟渐歇。
他抱着她,她靠在他胸口。长发缭绕,分不清是谁的青丝,谁的黑发。
霍寻轻抚她的眉眼,轻吟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
顾镜辞环住他的身子,按住他的嘴,静静道:“你可知最后两句怎么说,别读这首诗。”
霍寻清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宛若破晓之时天边一抹微光:“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镜辞,若我不幸战死,你当如何?”
顾镜辞飘忽一笑,定定道:“山水得相和,生死可相依。”
“山水得相合,生死可相依。这一世,我霍寻决不负你。”霍寻玩味着她沉静认真的面容,低沉道。
顾镜辞笑望着她,他脸庞若削,面目刚毅,眉眼蕴笑。这一年,他便三十岁了。难得正当盛年之时他还为她守候着,不沾女色。一路走来,刀光剑影或是生死患难,命悬一线还是默契享受,还好,还好他还在,还在等着她。
天色略略暗下来,夕阳垂天际,晕染大片绚烂的云彩。春日的末端是带着暖洋洋及其舒适的气息的。顾镜辞躺在贵妃椅上翻看着书卷,看着诗意带着一大帮侍女里里外外地修建府里的花花草草。
“小姐,天色晚了,您小心身子,快回去吧。”诗意帮她披上外套,细心道:“刚刚杜管家说大将军在军营里犒赏士兵,今晚就不回来用膳了。”
顾镜辞微微失神,诗意扑哧一笑:“唉,小姐也忒女儿家心思了。大将军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一会子不在而已。”
“臭丫头,敢打趣我了!”顾镜辞耳腮微红,娇嗔着她一眼。
霍寻和岳钧赵志云一些军营的将军们喝完,已经有一些轻微地醉意。他甩开了扶着他的侍卫,一个人踉跄着走到房中。
顾镜辞正吩咐着诗意去准备一些醒酒的汤,霍寻已经冒冒失失地冲进来。诗意欠身退下,顾镜辞半扶着霍寻躺下,“真是,你就这样要我伺候你吗?”顾镜辞帮他脱掉鞋袜,又拧干了帕子帮他擦拭额头。霍寻身上满是酒味,忽然,他握住顾镜辞的手,极其轻柔地放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
顾镜辞低笑着,忽然听见霍寻呢喃一声:“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