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二十载,锦煜的作息十分规律,即便是受了伤卯时一刻他便醒了过来。
有伤在身便无法修炼,只好做早课,可令他意外的是若离的房门竟是打开的,若离虽比他晚起,但她的作息也是规律的,一般卯时三刻才会起床,今天倒是稀奇了。
只听偏屋里一阵响动,他侧了一步朝前走去。
屋子里火光窜动,若离站在药炉旁一手拿着扇子煽火,一手抓住垂在身前的青丝,十分认真的看着火候。
锦煜站在窗边透过繁复的窗棂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双眸随着炉子的火光微闪,菱唇轻轻的抿了起来。
若离放下扇子将药罐的盖子掀开却不慎被烫到了手,她惊呼一声丢下了盖子,另一只手慌乱间放掉了青丝,眼看就快触及火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散开的青丝。
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的锦煜,想到自己方才慌乱的样子一定是被他看见了,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悦,大概要恼她没用了吧,她低低的唤了声,“师兄。”
锦煜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垂在身侧另一只手缓缓握紧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无法无天的师妹竟会这般怕他了?
他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其实我不喝药也行。”
“这怎么行,喝了药才会好得快,师兄你快回房间躺着,我想着你卯时就会醒来,所以早早的就起床熬药了,很快就好了。”,这次她长了教训,拿了块抹布抓在掌心再掀开药罐的盖子,拿起长勺在汤水中搅拌了几下又盖上了盖子。
方才那一瞥,锦煜看见那罐黑乎乎的药汤,腹部就是一阵抽疼。
他的手依然抓着她顺滑的青丝,稍微一动,就会滑走,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几分。
这药至少得熬两个时辰,如果快熬好的话,那她的这一觉并没有睡多少时辰。
他低头看着她眼下的一抹倦意,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拉到身前,他沉了沉声音问道,“为何对我这般好?”她抬头间火光在她明亮的眼睛里跳动,十分迷人。
药罐里的汤药滚动声混着火苗的噼啪声,屋里显得格外安静,也让他的心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她一笑,“师兄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师兄,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自从昨晚喂师兄喝药之后,她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阴晴不定,不过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她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原来,只是因为是师兄。
“真的只是这样吗?”,他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内心一片荒凉。
若离蹙了蹙眉问道,“什么意思?”,她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在院子里,药好了叫我。”,他冷漠道,放开了她的手也放开了手中的青丝,手一放,青丝滑落。
若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胀胀,怎么又变这样了,方才分明还是融洽的。
院子里,锦煜坐在石桌前,他全然不顾会扯动伤口,紧握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在石桌上,石桌晃动了几下后才停稳了。
他是疯了吗,和她置什么气,她从来只拿他当师兄而已。
若离端着药出来时,锦煜刚好吐纳完毕,拿过若离手中的碗一口将他视作毒药的汤药饮尽。
若离满眼的惊讶,着急问道,“师兄...不烫吗?”
“嗯。”,锦煜面色微红,声音低沉且微哑,显然是烫到了。
若是昨晚,若离兴许还会笑出来,然而经方才那么一闹,她又笑不出口,只觉得师兄心情不好才会着急把药喝了。
她拿起碗站起身的瞬间看见锦煜右肩上有血渗出,因为受了伤他的中衣外只披了件外袍,从她的角度一眼就看到了血迹。
将碗放在偏屋后,她又去取了纱布和伤药,走到院子时,锦煜抬眸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右肩上,许是方才动怒扯到了。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径直走到他身前,将放了纱布和伤药的盘子递给了他。
他垂眸看了一眼,视线刚好落在她方才被烫到的地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过,他察觉到时已经捉不到了。
“你叫我自己换?”,他抬起头看着她,转头看着自己同样伤着的左肩。
若离将盘子放在石桌上,锦煜已经将外袍脱了下来放在一旁,解开了衣服的带子,露出了紧实宽厚的肩膀。
她先将昨天的纱布取下,他是师尊最看重的人,所得的伤药也是门中最好的,按理说经过一夜之后这些伤不会愈合也不至于又裂开了,她想起方才在屋中听到的闷响,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
仔细的清理完伤口后,她抖了抖手中的药罐,粉末状的药贴服在他的伤口上,最好的药药效快,疼痛也来得猛,然而锦煜眉头都不皱一下,全将注意力放在那只扶着他肩膀的手。
缠纱布时,若离的视线不时的移到锦煜的裸露的胸膛,他的皮肤不算白却不黑,是好看的古铜色,昨日只顾着给他上药全然不顾男女有别,然而今日光天化日之下,看着他裸露的上身,她只觉脸颊一热。
小的时候她十分好奇何谓男女有别,便跑到门中男弟子的澡堂偷看师兄们洗澡,他们都在下半身围着长的巾帕,彼时还是孩子的她并未觉得男女有何不同。
自那之后她就对男女有别这件事情无甚兴趣,也打那之后从没见过男子光着膀子,平日里师兄再累再热也不曾在她面前光着膀子,所以今日这猝不及防的刺激,倒叫她脸颊灼热。
察觉到那只手有细微的颤抖,锦煜蹙了蹙眉,抬手覆在她的手之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些,“方才...并不是气你。”,他是在气自己。
若离手一顿,手背上是师兄温热的掌心,是久违的温暖,她压低了声音说,“没关系的,师兄。”
“以后,不会再那般待你了。”
“嗯。”
他翻了翻端盘上的药瓶,找到了昨晚给她涂抹的药,倒了些在手中,在她手背上红肿的地方抹上。
“锦煜师兄——”,院子外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若离转过身看见一白衣女子跑了进来,手里拿着药瓶子,明丽的脸上一阵紧张一阵兴奋。
锦煜受伤的事情不胫而走,原来昨日从小路回来时若离只顾着快些回来,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几名弟子经过。
若离看着走近的女子招呼道,“巧盈师姐。”
来者是罗刹门下的爱徒巧盈,比若离年长一岁,是门中同龄弟子中的翘楚,听说出生名门,肤白貌美,为人有些高傲。
她碍着锦煜在场,对若离笑了笑,看着她手上的纱布说道,“师妹辛苦了。”
若离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照顾师兄,不辛苦。”
“好了,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先下去吧。”,像是使唤丫鬟一样的对若离说。
锦煜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师兄——盈儿是专程来看你的嘛,你看现在太阳都还没出来,可想而知我起的有多早了。”,巧盈一脸卖力讨好的看着锦煜。
她拿出了药瓶放在石桌上,得意的说道,“这是我爹从西域带回来的神药,听闻师兄受伤了,特地将它带来,我给师兄换上吧。”,说着,她的手就扯向若离才缠好的纱布。
“拿走!”,锦煜冷声说道,身子一偏,巧盈的手落了个空。
“师兄——”,巧盈撅起了嘴,撒娇道。
锦煜冷峻的眉眼看了她一眼,正准备离开的若离一看暗叫不好,师兄是真生气了。
她连忙对巧盈说道,“师姐,我方才给师兄上的药是师尊给的,药效是极好的,不出几日伤口就能好了,你不必担心。”
“你一个野孩子懂什么好药?”,巧盈冷哼一声,斜眼看着若离。
巧盈想到方才进门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就气不打一处来,锦煜师兄的手她都没碰过,怎么能被若离握着呢,锦煜师兄从来就没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可却对若离另眼相待。
若离无父无母,出生不足一个月就被她的师父捡了回来,她对自己的身世并不好奇也不想徒增烦恼,如此这般逍遥自在倒也快活,只不过被人说是野孩子,还是头一遭。
自己好心提醒她一把,她倒反酸了她一把,这样的师姐也配不上她的尊敬。
她心底微怒,然而面上却是平淡,“也许我是不知如何区别好的药和劣质的药,但品行恶劣之人我倒是能分辨得出。”
巧盈自然是听出若离话里的意思,好你个若离,竟然让我在锦煜师兄面上出丑,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站了起来,抬起的手腕却在下一瞬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着,她惊讶的转头看着锦煜含怒的星眸时,来不及撒娇就被锦煜一把甩开,跌坐在了地上。
“滚出去。”,锦煜眸光寒冷。
“师兄——”
巧盈坐在地上,恶狠狠的剐了若离一眼,又对锦煜说道,“师兄,盈儿错了,你别生气了行吗?”
“盈儿——”,门外,罗刹见到自己的爱徒狼狈的坐在地上,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冷声呵斥道。
巧盈一见师父来了,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罗刹身后的是梵天和洺风,听闻锦煜受伤了,他们一早就赶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
================================================================================
话外音: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速度快的话今晚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