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言摇了摇头,深邃如湖水的眸光瞬间化为了寒冰,清冷的说道,“她当年以灵魂为祭,束封了离儿的魂魄。”
灵魂为祭!
齐羽倒吸了一口气,剑眉微蹙,这魔界公主的心也太狠了,砍死了静檀花不说,居然连若离的魂魄也不放过,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所以,你没有反对若离继任神位,是因为待她修为提高你再帮她解开束封吗?”
灵魂为祭,亏得弋川想得出来,真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若离了。
泽言不置可否的点头,以若离现在的修为,想要解开灵魂束封,随时都面临着魂飞魄散的结局。
他呵护在心尖上的人,他又怎么可能让她涉险呢?
但一想到她的魂魄还被另一道魂魄所牵绊,她的生命在受到弋川的威胁......
他的心底就涌上一层寒意,双眸如寒天冰霜,手中的棋子瞬间灰飞烟灭。
齐羽对于那个魔界公主倒是没有什么印象,只听闻是个极美的女子。
没想到,却是如此心狠之人,这人要是沾染上了红尘,还真是难以捉摸了。
水神宫前。
若离停下了脚步,驻足不前,抬头望着头顶上肃穆的三个大字,眼底微微一紧,内心百感交集。
自从母神羽化之后,她就遣散了宫里的神侍,封锁了宫门,而她自那天一别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素手轻抚红色的宫门,指尖滑过的瞬间激起心底阵阵涟漪,将她沉在心底的悲伤一点一点的挖了出来。
没想到,再回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女子之身,多想推开门之后,能看见母神满眼的惊艳。
她记得,母神曾说过,若是她是女子装扮,定是这四海六界八荒里最美的神女,每每说到此处,母神就是满眼的哀伤。
可惜,她都看不见了……
宫门没有禁制,只轻轻一推就开了,扑面而来的是阳光的气味,暖暖的,一如她离去之时,只不过到底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一束光从枝叶中倾泻而下,迷离了她的视线,她眯眼抬起广袖遮了遮。
她抬眼望去,只见净水莲池边有一道人影,锦衣华袍,俊挺的背影,像他给人的行事风格,坚毅果断。
她是女子的事情想必早已传到他的耳朵里,只不过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只想在这一刻逃避她即将面对的。
楚渊转过身来,看着欲退却的若离,双眸微眯,若离身后的宫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
“呵...若离。”楚渊冷笑一声,闪身就将若离压在了门上,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娇美却又那样的讽刺。
他的脸渐渐逼近,这样的楚渊让她觉得很陌生,甚至有些害怕,他满身的酒气令她喘不过气。
若离挣扎着,“楚渊,你先放开我。”俩人的力量实在是悬殊,她卯足了劲反抗着,却被楚渊越钳越紧。
他怒了双眼,一掌抓过若离挣扎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上,冷哼道,“你真当我是傻瓜吗?若离,你觉得这样戏耍我好玩吗?”
“我没有,我从未想过要欺骗你。”
“你还说没有欺骗我!看看你这张脸!”楚渊另一只手钳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他面对面,他的双眼布满了怒意和耻辱。
若离满眼歉意的看着他,“对不起...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定不会欺瞒你的。”
“呵...情非得已,你说的倒是轻巧!”
自从若离是神女身的事情传开了之后,诸神在此事的震惊下回过神来时,话锋就往他身上靠拢。
他不惧怕那些流言,即使再不堪入耳他也毫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她的欺瞒!
真是太可笑了。
“我向你表明心意的时候,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他眼底的冷意更深了,明明笑着说,却让人心生寒意。
“没有,我从来就没有那样想过,我从没想过要欺骗你,你先放开,我可以解释的。”
楚渊放开了多若离的钳制,退后了几步,怒吼道,“我都知道了!”,他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子,接着自嘲道,“我可真是个笑话,竟然被你耍弄了。”
“楚渊,我没有耍弄你的意思,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只是有些事情我难以开口,总之,是我不对,是我不...”
楚渊还不等若离的话说完就上前几步,按住了她削薄的肩膀,苦笑的说道,“没有,你很好,你若离是世间最好的!是我楚渊看走了眼,竟将大美人看成了男子,是我眼拙!”
若离不知该如何是好,肩膀处传来的钝痛感都在提醒着她,她终究是辜负了楚渊。
楚渊呼出了一口气,放开若离踉跄的后退几步,冷冷的说道,“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了。”
说完之后,化为一道荧光消失在了水神宫,四周恢复了安静,就好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失去了楚渊的钳制,若离没了支撑,颓败的靠在宫门上,其实她早就没了力气,在见到楚渊时就没了力气,所以一切的解释越发显得无力苍白。
怎么会这样......
虽然她和楚渊见面的次数不多,在她的心里早已将他当作好朋友,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
她永远都忘不了,楚渊顶着残破的蛟身破海救她的情景,震撼之余剩下的满满感动一直叫她铭记于心。
可是,刚刚他在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就是将两人的情谊一刀两断的意思吗?
一切是她错了吗......
若离滑落在地上,靠着宫门,垂拉着脑袋。
门外有几个仙娥经过,交头接耳的在说这些什么。
“我方才见到楚渊从水神宫出去了,他怎么会来这呢?”
“你还不知道吗?楚渊已经连着三日到水神宫了,听说每次都是喝的酩酊大醉。”
“呵呵...一定是若离的事情令他深受打击了,没想到爱上的美娇男变成了美娇娘,任谁都难以接受。”
“可是他怎么到水神宫来了,难道不知道若离早就住进了清辰宫吗?”
“也许是碍于帝君在,他不敢前去找若离吧,帝君护若离护的紧,哪是容易见到的?”
“哎,真是痴情的男子,如果他不是有龙阳之好的话,我可能还会考虑考虑的。”
一道尖锐的声音,“人家楚渊才看不上你呢,我看他痴情的样子,即使不是龙阳之好,也是喜欢若离的吧。”
她们渐渐走远,谈话的声音还在继续,只不过若离不想再听罢了。
楚渊现在一定恨死她了吧。
“哎...”
不远处一棵巨大的灵合树,枝繁叶茂,她离去的这些日子,它似乎又长大了不少,静静的屹立在水神宫内,万年不败。
从前若离心情烦闷时总是会坐在枝桠上晒太阳,也许是树大招风,上头的风总是比地上的大,时间一长,就能将她烦闷的思绪吹散。
时辰尚早,她想着回清辰宫还来得及,而且不想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到泽言的面前。
她坐到了往常的位置上,因为长年累月有人坐的缘故,那个位置特别的光滑,在粗糙的枝桠中尤为的显眼。
她靠在树干上,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树干上她曾经刻下的字,那些字有些扭曲,大概是她幼年时期刻下的,因是自己的字迹,所以即便歪歪扭扭还是能看出写的是什么内容——
——长大后要是忘记了我一定会伤心的,梦境中的白衣小男孩真好看,我该去哪里找他呢?
——那个冷冰冰的玄衣男子又是谁?他为什么唤我静檀?
“轰——”若离猛地惊醒,她在幼年时期就做过那些梦了......
白衣男孩,玄衣男子......
如果不是看到这些字,她真的就想不起来了,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只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做过那些梦的?
她努力的回想着,才想起那些不就是她从幻魂海域回来后梦见的吗?
当时幻魂天兽为楚渊疗伤时,祭出了凝魂水晶,而趴在楚渊身上的她也一并受到了恩泽,也许就是在那时候,灵魂修补了一些后才让她有了片刻的前世记忆。
只不过,幼年的她只当那些是梦境罢了,好奇心作祟才将它们记录了下来,只不过那个年纪的好奇心顶不过三天,就不了了之了。
之后到了无欢城碰到了曼陀罗华,又唤醒了她片段的前世记忆。
那个冷冰冰的玄衣男子一定就是锦煜和梁风的主体错不了了。
为何前世的记忆唯独在魂魄游离之后的想不起来呢,如果真如泽言说的只是因为魂魄刚修复好暂时会有一些偏差,可是这都过去许久了,按道理说不应该还想不起来的才是。
那男子到底是谁?
无欢城...
冥界?
她记得有个梦境听见他自称本尊,难道他就是孟婆口中所说的那个冥尊吗?
是了,孟婆婆曾说过自从冥尊消失后曼陀罗华也一同消失了,她刚好是在无欢城内见到的曼陀罗华,那冥尊极有可能就在无欢城,作为城里唯一的活物的锦煜,也许就是冥尊。
如果他是冥尊的话,那么她的魂魄游离之后八成是去了冥界。
冥界,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离陷入了沉思中,渐渐的困意渐浓,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故地重游,这一觉若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的母神还在,水神宫不似现在的冷清,神侍们还在,若离与她们调笑,逗趣,她依然是那个男子装扮的若离,到处惹事的若离。
这一觉睡得很久,很沉。
当她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看着四周隐约的景象,才恍然想起自己还在水神宫,才忆起自己是来拿卷籍的,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她动了动身子,并没有意料中的酸麻,而且感觉身上暖洋洋的,一点寒意都没有,还有淡淡的她熟悉的茶香......
“睡醒了吗?”
略嫌清冷的嗓音从她的头顶划过,就如当日初见时,他问的那句‘哭够了吗?’,只不过,现在的清冷里带着温柔,关心。
看着她呆愣的样子,泽言的嘴角上扬,那一汪湖水都漾起了波浪,“看来还没睡够,怎么不回宫?”
若离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原来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