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转身朝着轿内的软榻走去,只见泽言早已横躺其上,而且不像来时那样躺在外侧,而是霸占了中间的位置,一点要给若离留个空位的意思都没有。
好在软榻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躺椅,若离心下一喜,急忙走了过去躺在上面,将脱下的狐裘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
这样也好。
轿外寒风凛凛,呼啸而来,却是丝毫影响不到轿内的温暖,夜明珠闪着柔和的光,朦胧了夜色。
“你七万年前就认识他了?”原以为睡着了的泽言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
若离向来都是沾床便能睡着的,此刻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嗯。”声音软软糯糯,像是猫吟。
“说说。”泽言饶有兴趣的说道,眼眸深邃的看着将头埋进狐裘里的若离。
紧紧抓住不断滑落的狐裘,若离噘着嘴,气急败坏的坐了起来,论神力她哪里是帝君的对手。
说完了当年的经过后,若离看了一眼始终闭着眼睛的泽言,将狐裘紧紧的系在身上,如释重负沉沉的躺了回去,继续她千金难买的好睡眠。
一声轻笑。
“真笨。”泽言掀开眼帘看着轿顶上浮着的夜明珠轻轻的笑出了声,如水的眼眸里波纹荡漾。
若离在狐裘下闷声抗议,“当时我还年幼,犯些低级错误也是情有可原!”青鸾轿虽比浮轿容易掌控,但对于当时不足两万岁的她来说,着实是一大挑战了。
“有差别吗?如今,你还是一样的笨!”
虽然有自知之明,但是如果要说她笨的话,她是不服的!
“嚯!”的一声,若离坐了起来,瞪着泽言,刚刚将整个脑袋包在狐裘下,发髻有些凌乱,那双灵气十足的眼眸在夜明珠下闪着细碎的光,因为生气而脸颊微红,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掐上一把。
不服输扬起下巴,“胡说,我怎会笨!虽然我资质不佳,但撇去修为不说,母神常夸我聪明伶俐!”她似乎没有在他面前犯过什么错误吧,难道她真的笨的那么明显吗?
“呵...”泽言轻笑了一声,支起一只手撑着头,侧躺着迎上若离倔强的脸,眼底划过一丝戏谑。
“本君考考你,如果此刻你的双脚拴着铁链,而每过一刻,铁链会伸长三寸,需要花多长时间你我才能相遇?”
若离连忙放下汤婆子,抬起两只手,十指翻飞间,唇边念念有词,“三寸,一刻...三寸...我...”越算越急,她索性站了起来,这问题怎么这么难?
“三个时辰!不对...一刻才三寸,我得走到什么时候啊...”若离唇瓣紧抿,灵眸转动,十指不断的掐算着,在她算出另一个答案时,泽言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前,十分贴近。
轻挑眉梢,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丝丝的笑意,“本君有说过,只能是你向我走来吗?”,看着惊慌失措的若离,他的眼底笑意更深,“呵...说你笨,还不服,嗯?”
他突然的靠近给了若离一个措手不及,后退一小步却被身后的躺椅拌了一跤,泽言顺势将她拉到跟前,微微弯下腰身,眼眸与若离齐平,一贯淡然的眸里尽是戏谑。
“我...我...”怎么办,距离好近,他会不会听见我杂乱的心跳?又气恼他的耍赖,又紧张他的靠近,说不出话的她满脸通红,一口气硬是憋在喉间,通红的脸颊简直都快滴出血来了。
慌乱间竟舍不得移开视线,真是祸害啊!师父还是清冷的时候更讨喜,这样的他简直是来勾魂的嘛!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泽言直起腰身,嘴角微微勾起,回到了软榻上。
“如此愚笨,本君都替你害臊了。”泽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离强行压下内心的澎湃,欲掩饰自己的慌乱,大声说道,“刚刚,你耍赖!”
“不然再来一题?”
“不不不,谁知道你又会出什么山不动我动,我不动山也别动的怪题,我才不会再上当了!”
泽言眼眸微闭,又是一声轻笑,“变聪明了。”
若离气急败坏的坐在躺椅上,扯过狐裘盖在身上,背对着他,然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他刚刚戏谑的眼眸。
夜静悄悄,可是心却不平静。
待若离醒来时,浮轿已在清辰宫上方。
这一刻,她多希望永远不要下去,只要回到清辰宫,师父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落地后,泽言嘱咐若离别乱跑后,朝着静檀所在的偏殿方向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离深深的叹了口气——
师父他,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
不知道泽言用了什么法子,第二天当若离起床时,就已经看见静檀在凉亭里坐在泽言边上,泡着茶。
静檀长得真是耐看,拥有着那样绝美的容颜,在若离看来,她都快把神界第一美女的母神给比了下去,气质又是清雅,脾气好,温柔体贴,说话细声细语,坐在泽言身边,任时光流淌,让人不忍打扰。
看着凉亭内的两个人,若离不自觉的抬手触碰脸颊,如果她穿女装,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这辈子,恐怕是与女儿装无缘了吧。
究竟为何不能泄露女儿身的原因,母神从不细说,每当她问起时,母神总是神情哀伤的说性命攸关,切记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好在,她从未有过一定要做回女子的执着,于她来说,女子的身份或是男子的身份并无多大干系。
但是在看到静檀与泽言在一起时,她却总是时不时的在想,若果她恢复女儿身,是不是会更好些。
“哟,小离子,你怎么又脸红了,我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动不动就脸红?”不知是何时来的齐羽走到若离面前,戏谑的说道。
像是被人窥探到内心的小秘密,若离有些怒气,不理会齐羽的戏笑,踏着白雪,头也不回的跑到凉亭内。
见泽言手里拿着一杯茶,她二话不说的伸*过,直往嘴里送去,似乎想用茶水浇灭心中窜起的火苗。
“啊——”好烫!若离急忙放下茶杯,抬手不停的朝着口中扇风,扫了一眼紧随而来的齐羽,看到他那双桃花眼里春风十里,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
静檀也给他倒了一杯茶,随后安静的坐在一边。
喝下茶之后,齐羽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站到了若离身边,调侃道,“我说小离子,你也长得太小了吧?七尺男儿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不仅动不动就脸红,个子也是小,竟比一般的神女还要小上几分。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粉粉嫩嫩,若说她是女子,恐怕也没人反对吧。
见若离不说话,嘴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这样,能行吗?”
显然若离在他面前还是一把嫩草,愣是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踮起脚尖,“当然行,比你行!”
“呵...”坐在一边的泽言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斜眼看了齐羽一眼,“你可真出息了,竟被‘他’给比了下去。”
齐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跟一个似男非女的毛头小子比,太失他堂堂神君的身份了,看了一眼若离再看了一眼静檀。
“咦——”长长的疑惑,引来亭内其余三人的目光。
又仔细的在二人脸上游移片刻,恍然大悟,“难怪第一眼见到静檀的时候,我竟会觉得她眼熟,现在仔细看来,静檀和小离子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啊!”
喝着茶的泽言轻抬眼帘,看了静檀和若离一眼,他从没在意过女子的容貌,在他眼里,天下女子都一个样,无甚太大的区别,以至于相处这些天下来也没太注意过齐羽说的问题,如今被他一提,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有几分相像。
“真的吗?我看看!”若离绕过圆桌,兴奋的说道,虽然不喜静檀,但有人与自己长得像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头一回碰见,不免有些好奇。
就在若离走近后,静檀的脸色瞬间煞白。
齐羽补充了一句,“如果若离再长开一些,估计就更像静檀了,也不知道你小子吃什么大的,就快是成年男子了,才这么一丁点儿!”说完,颇为嫌弃的瞟了若离一眼。
若离恍若未闻,此刻她就想看看她与静檀是有多像,对自己的脸太过熟悉了,以至于如果有一天面前出现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恐怕她也是认不出,更何况是相像。
“对不起,我身体不适,先行回房了。”不等若离凑近,静檀低着头走了出去,行色匆匆。
看着她飘然远走的身影,若离撇了撇嘴,想起刚刚她那张煞白的脸,她刚刚醒来,身体偶有不适也是正常的。
清辰宫偏殿内。
一身白衣的静檀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内那张绝美容颜的脸,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神情幽怨的看着指尖嵌入吹弹可破的肌肤里。
指尖向下滑走,带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痕,滴滴鲜血染红了身上素白的衣裳,如一朵朵红梅,寒冬绽放。
垂眸看着沾满鲜血的十指,她紧闭的唇瓣微微勾起,轻声的笑了笑。
抬头看着面目全非的脸颊,眼神时而哀怨,时而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