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屈膝坐在花坛边,将脑袋轻轻的搁在膝盖间,灵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干裂的土坑,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刚刚佛陀说的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世间仅有一朵......
那样美丽的花,当真是可惜了。若离在想,仅此一朵,所以帝君才对它别样的对待,即使已经没有生命了,也要将它封存吗?
想起那天她进入那幅画时看见帝君的神情,眼眸深深的看着静檀花,那样子是若离从未见过的,一瞬间的落寞全都被她看在眼里。
不曾想,帝君竟是如此爱花之人。
“泽言帝君很喜欢静檀花。”若离看着云海处的霞光,眼眸柔和,喃喃的说道。
“佛灵与静檀从前就开在那里,他们朝夕相处,风雨共度。”佛陀指了指若离身边的两个土坑,说道。
佛灵......
听闻泽言帝君的神花是一朵圣洁的佛灵茶,虽然她没亲眼见过,但是听名字就觉得好美,现在想来,怪不得帝君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茶香了。
若离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佛陀,问道,“佛灵可是泽言帝君?”
佛陀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嗯,他本是开在殿前的一株佛灵茶,与静檀一样,世间仅有一朵。”
若离听见自己的心咯噔的跳动了一下,有些酸酸的。原来,是这样的缘故,没想到帝君和静檀花有这样的一段往事,她知道花是可以修成花灵,是有意识的存在,更何况是在西天梵境这样的地方,每天都有梵音的净化,修炼花灵根本不在话下。如果帝君可以修成正果,静檀呢?为何失去了生命......
不知怎么了,她竟没有想再问下去的心思,心中五味杂成,帝君待静檀花是不同的,她住的静檀殿难道是帝君给静檀准备的吗?
想来该是如此的吧......
即使在梵音下,若离的心还是无法平静,那即将破土而出的情愫不断的在她的心底流动,却是说不上来的让她呼吸一窒。
执着于那些虚无的,又有何用呢,现如今她已魂归西方,恐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但是心中的疑问一直困扰着她,藏于心中已久。
“我与泽言帝君以前见过吗?”都说佛陀通晓万事,一定可以解开她心中所惑。
佛陀充满智慧的双眼看着若离,声音空灵的传来,“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说完后,若离周生的景象忽然变了一番模样,道道佛光洒下,照在了那两个土坑上,两朵洁白的花相互依偎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忽然一阵狂风骤起,将一朵略高大的花吹了起来,若离想要伸手去接住它,却被那阵风一并带走。
“佛灵——”
若离瞪大着双眼,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宽敞的床榻,忽明忽灭的夜明珠,淡青色的帷幔,典雅的屏风。
她,怎么会在静檀殿里,而且身上的伤也全都愈合了,她只记得在晕过去之前,身边全是天兽,一声声的怒吼将她本就涣散的神识冲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刚刚看见佛陀只是做了一场梦吗?
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跳跃而来,若离顺势将它抱在了怀里,怀里温热毛茸茸的伏奇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原来,她没有死啊......
一定是师父救了她,她就知道,师父不会不管她的,那他是不是不生气了?
好想现在就见到他......
若离连忙穿上鞋子,抱着伏奇,跑出殿外。
此刻已是深夜,一片薄云遮住了月亮的华光,清影朦胧。
她住的静檀殿是在西殿,而泽言殿是在东殿,两殿相隔甚远,若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掐诀御风飞行,提步瞬间她惊讶万分的看着自己的脚下。
怎么会......
她御风的速度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怎么会突然变的这么快,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在那片林子里修炼出来的成果,虽然付出了许多,但这也太惊人了吧!
落在了泽言殿前,若离欲进还退,犹豫的片刻后,敲了敲门,“师父——”
片刻后也不见有人开门,若离又略略用力的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应答。
鼓足了勇气,若离轻轻推开房门,墙上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殿内简约素净,一看就是男子的房间,床榻上的云被整齐叠放,却不见泽言人影。
清辰宫的花园里,那棵直入云霄的雷音树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下,枝干通体圆滑,如凉亭般粗壮,没入云端的树枝上,一道白色修长的身影倚靠其中,手中的桂花酿香醇四溢。
泽言支起一条腿,将手放在膝盖处,淡然的眼眸看着手中的酒瓶,随意的转动着,他的耳力极佳,即使雷音树入了云端,还是能听见若离在唤他,原本可以回到房间给她开门的,他却没有这么做。
将手中的酒瓶举起,一饮而尽,灵台却是愈发的清明,手中的酒瓶顿时消失,手握长剑飞身而起。
浮于雷音树旁,挥起长剑,如凉亭粗壮的雷音树竟生生的被他砍去了顶端,原本因泽言靠近而收敛的雷霆瞬间爆发,一道道闪电划破平静的夜色,一声声雷鸣响彻天地,疯狂涌动,似是要将这片天地撕碎。
将泽言殿的门关上后,若离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听见花园处雷声轰鸣,抬头望去正有电光闪闪,连忙掐诀飞去。
当她赶到了花园时,双眼震惊的看着不远处的雷音树,还有飞身而下的泽言。
只见泽言一身白袍翻飞,身后雷电交加,气势惊人,于滚滚雷声中翩然而至,却对她视若不见。
“师父!”,若离连忙叫住了他,还在生气吗,到底在生什么气?
泽言没有回头,清清冷冷的问道,“何事?”
若离一怔,张了张唇瓣后,心里想了好多的话却在此刻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待到泽言提起脚步要走时。
“谢谢师父救了我。”
“嗯。”
哎......
若离颓败的坐在了凉亭里,趴在白玉栏上,看着波光嶙峋的池塘,月色清清,更深露重,怀里的伏奇不知何时睡着了,若离脱下披风铺在长椅上,将它放在上面,如今它长大了不少,抱着太累。
哎......她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因为师父对她冷漠了吗,心情至于这么低落吗?
他爱理不理,简直比妙云法象还要多变!果然是年纪大了吗,冰山!
寝殿中,泽言正在脱去外袍的手顿了顿,皱着眉头,听花园里若离不停的谩骂,手不自觉的触碰着脸颊。
骂完之后,若离觉得心情舒畅多了,抱起伏奇连忙回了房间,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得尽快找到蓝寒珠才行。
夜深人静,黑幕下的星空深邃,偶有几只寒蝉低鸣,一道鬼魅的黑影划过神界的边缘。
寒冬将至,清晨的风里也夹杂着些许湿冷,对于其他神仙来说,根本就是可以忽略的变化,但对于若离,就真的是有些冷了。
藏书阁太大了,她根本就找不到有关蓝寒珠的记载,如果等她翻完那些书,估计寒冬已过,她已冻死。
在她认识的神仙里除了帝君之外,就属玉清宫玉清真君最有学问了,当年她的母神就是请了他为若离授课,最后他苦苦哀求着母神放过他一把老骨头。
若离想起当年不就是点了他的胡须,剃了他的头发,外加将他外袍烧了个大洞,导致他的菊花底裤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仅此而已吗。
他当年求放过的话确实是夸张了点,说什么若离天资聪颖,他才疏学浅生怕有所耽误,不等芷水上神答应,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
从那之后,他再没同若离说过话,就连见到她都得绕道而行。
若离寻思着,那玉清真君好像嗜酒成瘾,带上两坛好酒兴许就能挖出答案了。
想到这里,她一拍手,打定了主意。
远远的就看见泽言在凉亭里自个儿下着棋,如白玉的修长手指轻夹棋子,神色淡淡,飘然出尘。
“师父,你有酒吗?”这会儿她只能来找师父了,不然她要上哪儿去寻得好酒,一般的酒那玉清老头儿肯定是看不上的,她见过师父喝酒,酒香飘溢,闻着就知道是好酒。
一枚棋子落下,泽言并未抬头,清冷的说道,“有。”
眨眼间两坛酒落在了凉亭的台阶上,自动忽略了他的淡漠,若离抱起酒坛就往宫外跑去。
泽言抬眼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旋即垂眸继续下着棋。
一心只想着往玉清宫方向跑的若离,没有看见她的前方也有一个同样不仔细看路的人,若离被撞了个满怀,险些打翻了酒坛。
谁啊!
若离皱着眉头,紧了紧怀里的酒坛,坐起身子抬头看着立在她身前的男子,玉冠青色锦袍,肤色古铜,身材伟岸,欣长俊逸。
当他看清楚若离时,眼眸里明显的闪过一丝欣喜,眨眼便不见了,伸出手,说道,“不好意思,是在下太鲁莽了。”他的声音很好听,微微的磁性。
若离不领情的自己站了起来,一手抱着酒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撇了撇嘴说道,“算了,还好酒坛子没摔坏。”
说完不再看他,朝着玉清宫方向飞去。
而她的身后,那位锦袍男子剑眉微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