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不管是真皇帝还是土霸王,要论作风民主不搞独裁一言堂,杨霖要是自认老二,绝对没人敢称王,谁让他本就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呢?即便如此,要是他铁下心来不听人劝了,手下文武还是拿他没辙。
比如他非要成立女营这件事。话说从盘古开天地至今,打仗这种事情从来就跟女人不沾边,天经地义就是男人的差事。你别看官府一征召府兵执役了,总是这个叫苦那个抱怨的,大都把当兵当成一件苦差,但要是官府真不搭理他们了,反倒征召一群女人去当兵你试试看?这帮老爷们非跟你翻脸不可。因为这意味着在官府眼里,你们一群爷们还不如一群娘们,这要不算是最大的侮辱还有什么能算是?
巾帼不让须眉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比如殷商时期的王后妇好简直就是个远古版的则天大帝,不但东征西讨把地盘扩大了好几倍,还把她老公武丁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到了西汉末年,两个女造反派吕母、迟昭平横空出世,起兵反抗王莽的暴政;北朝则出了一个史无所载、但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替父从军、大败柔然的女将军花木兰;至于本朝,排除万难,毅然携岭南八州归附大隋,被先帝尊为“诚敬夫人”的冼夫人,更是受到了无论官民的一致景仰,更别提在杨霖身边还蛰伏着一位大神、前世的大唐平阳公主李秀宁呢。不过要说成建制的女兵,起码从古至今还没有过比较出名的先例,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女兵相较于男兵,可能更加忠诚、勇敢,也更能吃苦,可是较之男人,女人天生的生理缺陷在冷兵器年代被无限的扩大,一支单纯由女人组成的军队在战场上除了能鼓舞敌军的士气之外,几乎起不到什么正面的作用。而且女人历来都是战争的牺牲品,相较于平民女子,女兵的命运通常会更加凄惨,哪怕是到了后来的所谓文明社会,这一点也没有多少改变。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女营除了靡费钱粮,恐怕就是这个不着调的主公一个玩物而已,纷纷表示反对。可是杨霖压根不理会他们的意见,除了任命李蔓珞几个丫头统带女营之外,还把李秀宁生拉硬拽过来坐镇,这下子可没人敢多嘴了,这头母老虎谁惹得起呀?
这些破事一处理完,他就立刻领兵南下。突厥人打跑了,他得兑现承诺,送右侯卫的府兵们回家。
他从磨坪山带下来的嫡系人马有五六万人,在河东转了一大圈愿意追随他的各方人马还有两三万,右侯卫的两万人,再加上死赖着他不走的瓦岗军,这十多万人可以在河东地面上横着走,更何况杨霖还供着一尊叫尧君素的泥菩萨、堂而皇之的打着大隋右备身府骁果军的旗号呢。不过杨霖却下令偃旗息鼓,尽量避开大路,简直就像做贼似的都快要昼伏夜出了——谁让他现在是众矢之的呢?不但他的老丈人李渊天天给他写信,打着给他成亲的旗号想把他拐到晋阳去,刘文静和长孙顺德干脆赖在他的大营不走,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非让他去晋阳全家团聚不可,而且朝廷那边也不消停,连发两道谕旨让他赶紧去江都见驾,却不肯说是要升他的官还是要砍他的头。再后来猫在京师里的代王杨侑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给他写信让他回关中,还要任命他为关中捕盗大使。话说现在受困于东都被瓦岗军揍得鼻青脸肿的屈突老儿不是皇帝任命的关中捕盗大使吗?难道杨侑这个小兔崽子也想造他爷爷的反了?
不过杨霖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谁也不理闷着头一门心思的往南边跑。好不容易绕过了晋阳进到了上党境内,这一日傍晚全军刚刚宿营,就有人来禀告说营外有故人求见。
好吧,这也算是他的报应。他前脚才把尧君素供起来当泥菩萨,后脚全天下凡是混出个人样的就都声称是他的故人、算计着把他也供起来,然后把他的兵马据为己有。杨霖早就腻歪了跟这些说客打交道,连来的是哪路神仙都懒得问,直接下令把人撵走。谁想话刚出口,就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
“杨郎君,这才几日不见就跟我老达奚生分了?”
“达奚?你不是回雁门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杨霖赶忙把达奚莫熊迎进大帐,对于这位粗豪勇猛的鲜卑汉子,杨霖还是颇有好感的,更别提这一路并肩作战,达奚所率领的雁门边军是除了他的嫡系人马外最听话也最卖力的。所以在达奚率边军返回雁门之后,他还颇为惆怅,此时再次相见哪能不喜?这才是真正的故人哪!
“嗨,别提了!俺这往家走了一路就憋闷了一路。以前一直呆在雁门那个穷乡僻壤倒没觉得什么,这次随郎君征战一回,俺厮杀得畅快无比,若要再去守着那片黄土百无聊赖的就此终老,俺迟早得被憋疯!所以就厚着脸皮前来投靠郎君,不知道郎君能否收留俺们兄弟?”
“哎呀呀,这可是求之不得呀!你还别说,咱们讨奴军里边这么多路人马,我就惦记着你老达奚呀!”
“嘿嘿,当初唐公他们不少人都来招揽俺,俺都没答应,就等着你杨郎君呢!结果都等到散伙了也没等着,只能俺主动上门了。”
“这事儿闹的……我这不是连自个儿都没个落脚之地吗?哪好意思叫着你们也跟我东跑西颠的当个流寇?对了,弟兄们都愿意跟过来吗?家眷怎么办?”
“俺带来了两千多个兄弟,都是跟俺老达奚一样的光棍汉,没家没业的,就指着跟郎君混个前程了。”
“那没说的!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弟兄们!”
杨霖这边正忙着召集人手大排筵席迎接达奚莫熊这些边军,又有斥候来报,西南三十里外发现一支兵马,大约有两万多人,还打着瓦岗军的旗号。
瓦岗军?现在整个河东就有一支瓦岗军,还就赖在他身边不走,难道这是徐世绩发神经拉出大队人马跑去遛弯了?杨霖一脸问号跑去瓦岗军的营寨,发现徐世绩还好好的坐在那儿喝茶呢。
杨霖一发问,徐世绩还没说话,柴孝和倒是激动得蹦了起来:
“一定是魏公派人来了,一定是蒲山公营!世子请恕孝和先行告退,前去找王将军接洽一下!”
柴孝和说完撒腿就跑,杨霖发现徐世绩的脸色有些阴沉,便临时起意不再跟他绕弯子,干脆把事情挑明:
“茂公兄,你我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你能不能给我撂个实在话?你们瓦岗现在兵强马壮,已有睥睨天下之势,而我就是一个落魄子弟罢了,往大了吹也不过是一方小诸侯,你们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为何翟大头领和密公非要请我去瓦岗,而且还要奉我为主?”
徐世绩闻言面露难色,迟疑了半天才勉强道:“世绩之前的那些说辞恐怕世子也不肯信,只是有些事情关乎我瓦岗机密,世绩也不好妄言,只是希望世子能屈就我瓦岗,并支持许王殿下!”
杨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几案,看着徐世绩半晌不语,直到看得他满脸尴尬,才轻声说道:“茂公兄,恕我不能轻易答应,毕竟小弟虽然不才,却身系几万弟兄的身家前程,不能不慎啊!”
“这……”
“呵呵,这事不急,咱们等等看那位王将军怎么说。”
大约到了晚上定更时分,那支瓦岗军终于赶到了。暗夜之间,对方又来路不明,杨霖下令全军戒备,一时间大营内灯火通明,将军们披挂整齐各自就位,将士们也是刀出鞘弓上弦,对着那支步骑混杂、装备精良的军队虎视眈眈。见此情景,那支瓦岗军并未贸然上前相见,而是后退了十里左右就地扎营,并派出使者请求明日一早相见。
“茂公兄,你看这支兵马可是属于你们瓦岗军?”
“依世绩看来大体不差。密公的蒲山公营与我内军不同,一向是步骑弓辎重等诸军一体,而且密公在不惜动用私财的全力经营下,其武备及操练也颇为不俗,比之成名已久的大隋府兵也不遑多让。虽然此时夜色深重,其主将、旗号、衣甲皆难以辨认,但是世绩观察其进退之法、阵势之变,应该确是蒲山公营无疑。”
杨霖嘿嘿一乐,带着挑衅的味道问道:“要是蒲山公营跟内军打上一场,不知茂公兄以为胜负会是如何?”
徐世绩并未因此不快,也未虚言搪塞,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去其中的傲气:
“都是自家兄弟哪能打的起来?不过自古以来,世绩只听说过打出来的强军,却未曾耳闻有过练出来的精兵!”
……
翌日一早,柴孝和带着那位瓦岗的王将军如约来访,杨霖自然要出门相迎。结果刚一碰面双方就都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原来是你!”
这还真是天下无处不故人了。